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便笺纸,用钢笔快速写下一个地址和一个人名,推到林向阳面前。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通过正式渠道核实后,发现那封信问题很大,或者你遇到了其他难以解决的、与‘技术’或‘材料’相关的紧急情况,可以尝试去找这个人。他是我的老朋友,在公安系统工作,为人正派,也懂一些技术。就说是我让你去的,简单说明情况,他或许能给你一些建议或帮助。”
便笺上写着:“西城分局,技术侦查科,王建国。”
公安系统!
林向阳心中剧震。
沈工这是在给他开辟一条在极端情况下的求助通道!
这意味着,沈工认为局势可能发展到需要动用官方执法力量的地步!
“沈工,这……”林向阳觉得这张便笺重若千钧。
“收好,希望用不上。”
沈怀儒神情严肃,“记住,非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动用这个关系。而且,去之前,一定要想清楚怎么说,涉及技术秘密的部分,要把握分寸。”
“我明白,谢谢沈工!”林向阳郑重地将便笺收好,贴身存放。
“回去吧,等家里弟妹的消息。”
沈怀儒重新戴上了老花镜,拿起了那本德文书,恢复了之前沉浸阅读的姿态,仿佛刚才那番沉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记住,沉着,冷静,多思,慎行。”
林向阳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阅览室。
走出图书馆,阴沉的天空似乎更低了些,寒风卷着尘沙打在脸上。
林向阳紧了紧衣领,快步往家走。
沈工的话和那张便笺,既给了他一丝底气,也让他感受到了更深的寒意。
韩老的暗示,沈工的安排,都表明他手中的“石头”已经引起了极高层面的关注,而暗处的对手,手段也愈发猖獗和大胆。
回到大杂院时,还不到中午。
院门虚掩着,林向阳轻轻推开,看到晓雨正趴在窗户后面,警惕地向外张望,看到他回来,立刻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跑过来开了门。
“大哥,你回来了!”晓雨扑上来。
“嗯,姐姐和二哥还没回来?”林向阳问。
“没呢。”晓雨摇头。
林向阳心中有些不安,但强自镇定,生火给晓雨热了点早饭剩下的粥,自己也喝了半碗,却食不知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将近中午时,院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先是晓梅回来了。
她的小脸有些发白,但眼神还算镇定。
一进门,看到林向阳,立刻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大哥,我问过李主任了。”
“怎么样?”
“李主任一开始很高兴,说这是大好事,说明区里确实重视我。但她仔细看了通知信(我给她看了抄件)后,眉头就皱起来了。”
晓梅语速很快,“她说这个会议她没接到任何正式文件或电话通知,按道理,这种涉及市级获奖学生的重点培养会议,区里一般会提前跟街道通气,至少也会让负责联系的苏秀兰同志传达。她还说……这个印章看起来有点‘愣’,不如区文教局正式公章的字体圆润。”
果然!街道办不知情!李主任也看出了印章问题!
“李主任还说了什么?”林向阳追问。
“她说让我先别声张,也别慌。她会立刻打电话去区文教局办公室核实。她让我回家等消息,最晚下午会给我回信儿。”
晓梅说道,“李主任的态度……很严肃,我觉得她可能也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了。”
正说着,院门再次被推开,卫国也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困惑和一丝怒意。
“大哥,陈老师那边……”
卫国一进门就嚷嚷,被林向阳一个眼神制止,连忙压低声音,“陈老师也不知道这个会!他很肯定地说,学校没接到任何通知。他还仔细看了信,说这个行文格式不太像区里正式通知的风格,而且……陈老师说,区文教局管这类事情的应该是普教科,不是办公室直接发通知。他让我赶紧回来告诉你,先别急着准备,最好通过街道或者学校正式问清楚。”
双线核实,结果一致——街道和学校均不知情!
这封通知信是伪造的可能性已经高达九成!
林向阳的心沉到了谷底,同时又有一股怒火升起。
伪造公章,冒充上级,这是何其胆大妄为!
对方为了对付他,或者说为了得到他手中的东西,已经不惜触碰法律的红线了吗?
“大哥,现在怎么办?”
晓梅忧心忡忡地问,“李主任说她会核实,我们要等吗?”
“等。”
林向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李主任主动提出核实,我们就等官方的答复。这比我们自己盲目猜测或贸然行动要好。”
他看了看弟妹:“下午,我们就在家等。哪里也别去。晓梅,你把李主任的话和我们的分析,简单写下来,做个记录。卫国,你留意院外动静。”
午饭草草吃过,林家的气氛压抑而紧张。
每个人都无心做事,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下午两点多,院门外终于传来了期待中的动静。
不是李主任亲自来,而是街道办的郑干事,骑着自行车匆匆赶来。
“向阳,晓梅,在家呢?”
郑干事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匆忙和凝重,“李主任让我过来跟你们说一声。”
林向阳全家立刻围了上来。
“区文教局那边李主任打电话问过了,”郑干事压低声音,语气严肃,“办公室的同志明确回复,近期没有安排,也没有下发过任何关于召开市级获奖学生座谈会的通知!”
尽管早有预料,但听到官方正式否认,林向阳还是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那这封信……”晓梅指着炕桌上的原件。
“李主任已经将情况向区文教局领导做了口头汇报,并将你们这封信的抄件送过去了。”
郑干事说道,“领导很重视,初步判断这可能是一起伪造公文、图谋不轨的事件。已经指示要严肃追查信件的来源和投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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