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星。
黑暗中只有锁链偶尔摩擦的声响，以及派厄斯压抑的呼吸声。
“啧。”他扯了扯腕上的镣铐，金属碰撞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脑海中闪过你最后那个平静的眼神，没来由地让他一阵烦躁。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抬眼，看见是你，眉梢挑了挑。
“稀客啊。”他动了动被缚的身体，锁链哗啦作响，“来看我笑话？”
你这才看清他被禁锢的模样——数条粗重的铁链将他死死锁在岩壁上，几乎动弹不得。
见你沉默，他故意又扯动锁链：“怎么？看见我这副德行，高兴了？”
你没应声，只将手里一碟点心往前递了递：“艾蒂托我送来的。”
盘中是你临走时端过来的特蕾普做的笑笑饼干。你在赌眼前的这个派厄斯还有那么一丝的人性。
你意识到，他双手被缚，根本接不了。
派厄斯瞥了一眼那碟饼干，扭过头：“用不着你们可怜。”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时不时扫向食物。
“知道了。”你在不远处坐下，将碟子放在膝上，自己拿起一块吃起来。
派厄斯用余光盯着你，脸色越来越沉：“喂。”锁链猛地绷紧，“你就打算在这儿吃？”
“你不是不要吗？”你咬了口饼干，没有温热的茶水，饼干在嘴中有些干燥。
“扔掉浪费，带回去大家会伤心。”
派厄斯沉默几秒才生硬道：“……拿来。”声音低了些，“我只是不想欠人情。”
你看了看他被牢牢锁死的手腕：“怎么拿？”
他一怔，随即烦躁地扯动锁链：“你不能解开这破玩意儿？”
“你觉得我能解开？”
“那你来做什么？”派厄斯皱着眉。
“看你。”
话音落下，派厄斯愣住，看了看你又看了看盘子中的点心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那你放近点。”
你将碟子推到他脚边，像是在投喂路边的流浪动物。他被禁锢得连弯腰都难，根本够不到。
“你故意的？”那点感动瞬间消失，派厄斯咬牙切齿的看向你。
“随你怎么想。”你起身去拿碟子，“反正你也吃不到。”
“喂……雷王星的！”他身体前倾，锁链铮铮作响，“等我出来，第一个收拾你。”
“神使要关你几百年吧……”你抬眼看他。
他气笑了：“几百年？就算一万年，我也照样让你不得好死……”
“用你核桃大的脑子想想，”你平静地说，“人类的寿命，不过百年。”
他笑容一滞，随即冷哼：“关我什么事。”
“等你出来，我早成白骨了。”
他脸色沉下来，死死盯住你：“成白骨又怎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死后都不得安生。”
“死了谁还在乎。”你放下碟子，抽出阿奇尔留下的匕首。
派厄斯看见匕首，反而勾起嘴角：“想杀我？就凭你？”
“试试吗？”你走近他，刀尖抬起，“看凡人能不能‘弑神’。”
锁链在他挣扎间发出刺耳声响。他倾身向前，呼吸几乎喷在你脸上：“来啊，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你们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
你挥刀落下——却斩在了锁链上。火星四溅，链身却依旧纹丝不动。
“……啧。”
派厄斯偏头躲开飞溅的火星，笑声里满是嘲讽：“就这点本事？还想弑神？”
“是啊，”你泄气地又砍了几下，“就这点本事……我真是无可救药。”
你收起匕首：“创世神带队出征了……我经历过无数个世界，每个世界的结局都一样——所有人都会死在那场战争里。创世神，天使们……所有人。”
派厄斯沉默片刻，别过脸：“关我什么事。”
“是吗。”你拿起一块饼干，试探着递到他唇边。“我倒是想试着去改变什么……”
派厄斯毫不留情的张嘴，连你的指尖一起咬住。你吃痛抽手。他倒是慢条斯理地嚼着饼干，咽下后冷哼：“味道一般。”
你看了眼手指上的牙印：“属狗的？”你又递过去一块，看他这副模样，你感觉自己在投喂野生动物。
他这次规矩地吃了，边嚼边说：“我要是狗，也是最凶的那只，能咬得你哭爹喊娘。”
你轻轻笑了一声。
派厄斯被这笑容晃得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傲慢：“就凭你，还想改变？”
“当然……我想改变创世神陨落的结局……改变天使们战死的结局。”
“异想天开。”他嗤笑，“凭你的能力，你觉得你能做到什么……”
“可不做，就永远没可能。”你看着他，“无论轮回多少次，只要有机会，我就不会放弃。”
他看着你认真的模样别过头，声音低沉：“……随你便。”
“在我的世界，创世神陨落后，神使压迫眷族。而你……”你握紧匕首，“杀了我大伯。”
派厄斯身体微僵，随即挑眉：“所以呢？”
你举起匕首，开始一下下砍向锁链，火星不断迸溅，“……我恨透了你。做梦都想杀了你报仇。”
锁链丝毫未损。
“想杀就杀啊。”他挑衅道，目光却落在你用力到发白的手指上。
“……你以为我不想吗？”你咬着牙，“但放任下去，所有人都会死。我需要你的力量……”
“你有什么资格指挥我做事？”
你停下动作，深吸一口气：
“……我明白了。”拿起一块饼干，“还要吃吗等你出来，大家都不在了，你大概率也吃不到这些了。”
他盯着饼干，沉默了半晌：“……给我。”
你递过去。他咬住饼干，含糊地问：“你的计划不会就只是来这里给我送吃的吧……？”
“……你加入，我有一半概率赢。”你看向他，眼中映着他此刻被铁链拴着的模样。
“一半？”他咽下饼干，“你再说废话吗……”
“嗯。”你再次将饼干递给他，“所以……要合作吗？”
他凑近你，呼吸拂过耳畔：“我帮你，你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自由？还是……”
“还没想好。”他恶劣地笑了笑，“不过你这张脸……倒是能拿来消遣。”
“……你要我的脸？剥下来？”你认真思考了片刻，“等我死了可以……”
他被你噎住，啧了一声：“我可没那个兴趣。”
“那你要什么？”
“先欠着。”他压低声音，“等我想好了，你不准反悔。”
“可以。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在我的目的达成前，不准背叛。”
派厄斯觉得有些好笑，可在看到你这副认真的模样后又笑不出来了。
你真傻，傻得让他觉得和你说话的自己也被传染了傻气。
“你立誓……”
派厄斯看着你，被那股执拗劲逗乐：“立誓就立誓。”随即正色道，“我，派厄斯，在此立誓，在你达成目的前绝不背叛。否则，永受折磨，不得解脱。”
一道微光在你们脚下闪过，誓约成立后你下意识伸出小手指，“就这么说定了！拉勾……！”
你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握住大伯冰凉的手掌发誓要让派厄斯血债血偿。
眼前的誓约越天真，就越衬得那个誓言刻骨。
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沉静。“……我先救你出来。”
看着你这副小女孩的模样派厄斯皱着眉一脸嫌弃。
“就凭你——”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你将元力尽数灌注于匕首，猛地挥下——锁链应声而断。
“好了。”
“……”
派厄斯重新打量着你。刚刚那副模样都是你为了让他立誓而演的……？
他活动着手腕，猩红的眼眸微眯：“……演得不错啊。”
你退后一步，心底闪过一丝被看透的凛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赌赢了的疲惫松弛。
你将最后一块饼干掰开，递给他一半：“走吧，先去找塞伯拉斯。”
他接过饼干，没有立刻吃，目光却落在你唇上。
你正将剩下的半块饼干送入口中，干燥的碎屑粘在唇角。你伸出舌尖，轻轻一舔。
派厄斯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像被什么烫到，猛地将自己那块饼干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甜腻的饼干渣瞬间吸干所有唾液，你被噎住了，捂住脖子，眼眶迅速泛红。
“啧。”派厄斯发出一声惯常的嗤笑，“连吃东西都能蠢成这样？”可他的眼睛却紧紧盯着你眼角呛出的泪珠。
看着你眼角泛着的泪花，身体比思维快一步——他猛地俯身逼近，一手扣住你的后颈，气息灼热地喷在你脸上。
距离近得你能数清他颤抖的睫毛，他的视线锁住你湿润微张的唇……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你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里，看到了同样震惊的自己。
“……”
派厄斯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咒骂。像是突然从梦魇中惊醒，他眼底翻涌的暗潮被强行切断。
扣在你后颈的手倏地松开，转为手掌，猛地拍在你背上。
“咳——！”
你被那巨大的力道震得向前飞扑出去，饼干渣混着唾液终于咽了下去。
与此同时，你口袋里的那糖果，因为剧烈的冲击，直接飞撒出来——
哗啦！
五颜六色的糖果像小型烟花般炸开，蹦跳着滚了一地，在昏暗的漂流星地面上格外扎眼。
你趴在地上，后背火辣辣地疼，眼前还散落着几颗晶莹的糖果。
“……”派厄斯也僵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救援”还附赠了一场糖果雨。
“派、厄、斯——！”你撑起身体，声音因愤怒和疼痛而发抖，“你故意的！！”
他迅速别过脸，但你依然捕捉到他从耳尖红到脖子的皮肤，和一丝几乎绷不住的无措。
“……是你自己兜里装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强撑着恶劣的语气，但视线飘忽。
“少管我的事……！”你去捡最近的几颗糖。
就在你的手指即将碰到一颗浅绿色薄荷糖时，他的脚踩在了糖边上。
你抬头，对上派厄斯已经恢复大半嚣张的脸。他弯腰，捡起那颗薄荷糖，在你面前晃了晃。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他剥开糖纸，丢进嘴里，清凉的刺痛攻击着他的口腔，整张脸瞬间皱成一团，“……咳！这什么鬼东西？！”
“薄荷糖，活该。”你伸手想要去拿走他手中捡到的其它糖果。
派厄斯强咽下那股呛人的清凉，仗着身高的优势举起手。
“还给我……”你伸出手去抢。
他向后一步躲开你的动作，“谁捡到是谁的。”
风吹过，你看着他那副戏谑的，一切苦难都还未曾发生的明亮表情，愣住了。
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屠戮者。
现在的世界……他的家人，朋友都在身边……
有一瞬间，时间重叠了。你仿佛透过他，看到了那个同样以为未来充满无限可能，却最终失去一切的自己。
这份“纯净”像冰锥刺进你心脏——你比谁都清楚，这样的他，日后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你羡慕，更憎恶。
你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恶心感压下去。
“送你了……幼稚鬼。”你抬脚刚要转身却被他一把拉住，他硬是把那些糖还给了你。
“谁要你的施舍……”
“你真是……”有病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派厄斯却拿走了你手中薄荷糖。
“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塞伯拉斯要等急了。”
“传送阵在这边……”你走向另一边，却听见身后传来糖纸被匆剥开的声音，和一句很轻几乎散在风里的：
“……难吃死了。”
“别抱怨了……”你抬脚刚要踏入传送阵内，一阵躁动的气息瞬间窜了出来。
那股腐烂的，黑暗的气息，你在熟悉不过。
派厄斯一把拎住你的衣领，张开翅膀带着你飞到了空中。
“黑化魔兽……？”他皱着眉，不对，这气息，比起那些恶心的魔兽还要让人不适。
“传送阵用不了了……”你紧皱着眉头。
漂流星到凹凸星，没有传送阵，根本过不去。
除非……
你看向派厄斯，“你这翅膀……好用吗？”
派厄斯：“你在质疑我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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