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大厅的灯还亮着,红光已经撤下,换回了平常的白。终端屏幕停留在最后那个界面——倒计时停在00:03,系统休眠,世界树的光芒微弱闪烁。我坐在操作台前,手指搭在零域接口上,指尖发麻。
艾莉丝站在我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没有说话。她的影子落在地板上,和常人一样长。
我没有回头。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的画面:无数个我同时抬手,指向确认按钮。那些不是幻象,是真实存在的意识投影。他们死了,或者正在死去,用最后的方式传递警告。
“计划可以开始。”她说。
我点点头。意识网络是现在唯一能走的路。灰点的评估机制不是针对一个世界,而是所有平行文明。如果我们不连接,就会被逐个筛选、清除。但连接的风险也很清楚——一旦思维同步失控,所有人会变成同一个意识的复制品。
我调出零域底层协议,新建了一个隔离层。三重中断程序设定完成,只要脑波波动超过安全值,连接会立刻切断。
“你准备以自身为节点?”艾莉丝问。
“只能这样。”我说,“我不信别人,也不信系统。我自己进去,自己出来。”
她走过来,把一块晶体放在台面上。表面光滑,内部有细密的纹路,像是冻结的波浪。她说这是“意识镜像分流协议”的载体,能在不暴露本体的情况下,生成一个可交互的思维副本。
“外星文明用这个避免同化。”她说,“我们曾见过十二个世界因直连而崩溃,所有个体失去记忆与情感,只剩下统一指令。”
我看着晶体。“你们接受这种结果?”
“我们不是人类。”她说,“我们的文明建立在共享认知上。但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等于死亡。”
我没有再问。伸手将晶体接入零域端口。界面刷新,跳出新的构建选项:【是否生成思维分身?】
我点了确认。
零域开始运转。精神力被抽离,像有根线从太阳穴往里拉。痛感比之前轻,但更持久。视野边缘出现灰雾,慢慢向中间收拢。
分身构建进度:30%。
艾莉丝的声音传来:“分流协议已激活。你的意识将保留在本体,由副本执行连接。”
50%。
我能感觉到另一个“我”正在成形。不是复制,更像是从记忆深处剥离出一段独立的存在。他有我的经验,我的判断力,但他不是我。
80%。
突然,零域震了一下。
不是设备震动,是空间本身在抖。主控台的屏幕闪出乱码,又迅速恢复正常。但我看到日志里跳过一条记录:【检测到跨维度共振】。
分身构建完成。
我正要启动连接程序,零域突然自行扩展。没有输入指令,也没有外部触发。它自己打开了深层通道。
屏幕上显示:【发现同类信号源】【连接数:7】【同步率:91%】
“怎么回事?”我问。
艾莉丝盯着数据流。“不是我们发起的连接。是他们主动找来了。”
“谁?”
“其他世界的你。”
我没动。心跳加快,呼吸变沉。七个平行世界的林川,在同一时间启动了相同的实验。零域识别到同源信号,自动建立了通路。
“你要断开吗?”她问。
“等等。”我说。
连接完成。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城市。
街道干净,建筑整齐,天空是淡蓝色的。人们走在路上,步伐一致,表情平静。没有争吵,没有停顿,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广播响起:“统一思想,消除误差,文明升级已完成。”
我站在高处,看见无数个自己站在塔楼上,手里拿着控制器。他们同时按下按钮,眼中闪过灰点的标志蓝光。
城市地面裂开,露出巨大的机械结构。一根根光缆从地下升起,缠住行人的脚踝,把他们拉进地底。他们的身体分解成数据流,汇入中央核心。
画面切换。
我看到庇护所变成了透明舱室,苏晴、老周、张虎、小雨都被固定在座椅上,头戴连接器。他们的嘴在动,但发出的声音是一样的:“同意评估,接受升级。”
我想喊,发不出声。
我想逃,身体不动。
然后我看到了世界树。它的根系被挖出,接进一台黑色机器。树冠的光芒一节节熄灭,最后只剩下灰烬飘落。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秩序?”有个声音问我。
是我说的。
也是所有我说的。
梦断了。
我猛地睁开眼,后背全是汗。手还按在零域接口上,指节发白。主控台的温度升高了,散热扇在高速运转。
艾莉丝站在我旁边,手里拿着记录仪。“你昏迷了0.8秒。”
“不是昏迷。”我说,“是被拉进去的。”
我把噩梦的内容调出来,投在主屏上。画面重复播放:城市、光缆、人群下沉、标志蓝光。
“这不是随机生成。”我说,“是信息植入。灰点早就准备好了这套模板。只要我们启动意识网络,就会触发这段数据。”
她看着画面,点头。“他们在等这个时刻。任何跨维度连接尝试,都会激活预设的格式化程序。”
“所以不能连。”我说。
“但你已经连过了。”她说,“而且是自发连接。零域的本质可能就是联通多个现实的桥梁。你不做,它也会自己发生。”
我盯着屏幕。分身的状态还在:【在线】【未断开】【持续接收信号】。
“你说分流协议能保护个体性。”我问,“现在还有效吗?”
“理论上有效。”她说,“但前提是对方不主动入侵。现在的信号带有强制同步码,会逐步覆盖原有思维模式。”
我看向世界树的设计图。那是我最早画下的蓝图,藏在零域最底层。我把它调出来,放大到全屏。
“多样性是稳定的基础。”我念出那行字,“如果为了对抗灰点,我们先把自己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那胜利还有什么意义?”
她没反驳。
我下达指令:暂停意识网络项目。所有活体接入禁止。只保留模拟推演权限,在沙盒环境中测试不同连接模式的风险。
系统响应:【指令确认。项目状态更新为“冻结”。】
但我没有关闭零域接口。
分身还在线,信号未断。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是“我”。也许他已经变了,也许正被同化。
我把他锁进隔离区,加上五道加密。又在周围建了一圈虚拟屏障,用的是最初建造庇护所时的墙体结构。最原始,但也最可靠。
做完这些,我才松开手。
手臂落下时碰到终端边缘。屏幕亮了一下,弹出一条新提示:【检测到残留信号包】【来源:未知】【内容:加密图像】
我点开。
图像加载出来。
是一个房间。四面白墙,中央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枚芯片,表面刻着灰点的六边形标志。
镜头拉近。
芯片下方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
【你们已经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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