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加密图像还在。那行字——“你们已经开始了吗?”——像一根钉子卡在视线里。
我没有动终端,手指还搭在零域接口边缘。分身被锁在隔离区,信号静止,但五道加密外层有微弱波动,像是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
我闭眼三秒,切断连接。散热扇转速降了下来。
主控大厅的灯是白的,照得到处都很清楚。操作台表面有一层薄灰,是昨天检修时留下的粉末。我没擦。
苏晴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响起:“试运行准备就绪。”
我知道她说的是意识网络第一阶段测试。林川下令冻结主连接,但没关死所有路径。沙盒推演权限还在,低带宽封闭环路允许三人以内接入。这是为跨维度议会留的后路。
我点了同意。
信号同步开始。张虎作为安保端口接入,他的战术目镜能捕捉脑波异常。小雨没有直接连入,她站在世界树投影旁,手贴在光纹节点上,随时准备切断链路。
进度条走到15%时,张虎出声:“有东西进来。”
他调出数据流图谱。一条细长的波形穿插在正常信号中,频率稳定,周期固定,每七秒一次脉冲。他放大波段特征,比对旧数据库。
“守夜人频段。”他说,“编码方式是三年前他们用过的军用协议,但加了新层。”
苏晴立刻暂停同步。她调出医疗仪,把张虎的神经记录导入分析模块。画面切换成脑电图谱,异常波形被单独提取出来,反复播放。
“不是干扰。”她说,“它在模仿人类思维节奏,试图混进去。”
我们之前遇到过类似的东西。灰点用全息投影传递信息,守夜人则擅长心理操控。但这回不一样。这个信号有目的性,像是一段程序,在等待触发条件。
苏晴决定反向追踪。
她重新建立临时通道,将解码后的信号逆向注入模拟环境。医疗仪生成虚拟意识体,伪装成接收端,引诱对方回应。
三秒后,系统警报响起。
她的身体猛地一震,手抓向桌沿,指节绷紧。眼睛睁着,瞳孔散大,呼吸变快。
“苏晴!”张虎喊了一声。
她没回应。医疗仪自动弹出紧急界面:【检测到强制同步】【外部记忆注入中】
我立刻冲过去要断电源,但已经晚了。
十秒后,她自己退出连接。脸色发白,额上有汗。她抬手按住太阳穴,另一只手快速在终端输入指令,把刚捕获的数据打包加密,标注为最高危级。
“我看到了实验室。”她说,“地下三层,六边形门禁灯亮着。走廊尽头全是培养舱,里面……是脑组织。”
她停了一下,声音压低:“它们连着神经链路,和外面的设备同步。每个舱体都有编号,标签写着‘思维寄生虫·第三代原型体·适配测试中’。”
张虎盯着她:“你是说,守夜人在造这种东西?”
“不只是造。”她说,“它们已经在用了。刚才那段信号,就是寄生虫释放的探测波。”
小雨这时睁开眼。她一直坐在角落,没说话。现在她站起身,走向世界树投影的核心节点。
她双手抬起,掌心向下,光纹从地面升起,缠绕她的手臂。一层半透明的屏障开始扩展,覆盖整个主控区的精神链接范围。
“她在建精神屏障。”张虎说。
我看着数据屏。屏障能量曲线平稳上升,隔离度达到92%。如果寄生虫信号还在网络里,这道墙能拦住它。
就在屏障完成的瞬间,读数骤降。
一道反向冲击顺着连接链路冲上来,直击小雨胸口。她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嘴张开,没发出声音。
世界树投影出现裂痕。树冠部分区域颜色变深,出现灰黑色斑块,像是被火烧过又冷却下来的痕迹。
我调出能量检测报告。腐斑区域的能量残留……和艾莉丝的装置一致。那种外星科技特有的低频震荡,我们在上次维修时记录过。
“它带着她的能量特征。”我说。
苏晴迅速关闭所有接口。张虎手动拔掉备用线路的插头。小雨跪坐在地上,手撑着地板,呼吸不稳。
“断开了。”她说,声音很轻,“但它留下了一部分。”
“什么部分?”
她抬头看我,眼神有点恍惚:“不是命令,也不是病毒。是一种……期待。它希望我们继续连接,越多越好。”
张虎立刻启动内部审计。他调出所有设备的日志,逐项排查是否有未授权的后台进程。苏晴把刚才的记忆碎片重新加载,想找出更多细节。
我站在原地没动。
那个问题又浮上来——为什么艾莉丝的能量会出现在寄生虫里?
她不知道,还是她不能说?
我回头看向终端。分身还在隔离区,信号未变。但刚才那一瞬的波动,是不是也来自同一个源头?
苏晴把报告调出来。屏幕上是实验室的画面重构:白色墙壁,金属舱体,漂浮的类脑组织,神经线缆像藤蔓一样缠绕。
“这些不是自然生长的。”她说,“是人工培育的意识载体。它们可以接收思维信号,也可以发送。一旦有人连入网络,就会被标记、追踪、渗透。”
张虎指着一处细节:“你看这里,每个舱体底部都有一个接口,形状和守夜人指挥官佩戴的神经环一样。”
“说明已经有宿主了。”我说。
“不止一个。”苏晴说,“这种寄生虫需要群体协同才能激活完整功能。它不是控制一个人,是要建立一个共享思维场。”
小雨这时低声说:“它不怕断开。它知道我们会再连。”
她说得对。
我们越是害怕失控,就越想验证风险。每一次测试,都是在给它送数据。
张虎完成了设备检查。所有线路干净,没有隐藏程序。但他发现一件事:在意识网络短暂开启的两分十七秒里,系统自动记录了一次外部响应。
“不是我们发出去的。”他说,“是对方收到了信号,然后回了一个确认帧。”
“就像握手。”我说。
“对。它确认了我们的存在。”他抬头,“而且知道我们用了谁的设备。”
苏晴立刻封锁她的医疗仪。小雨收回世界树投影,只保留基础维生系统的供能链接。主控大厅的所有神经接口全部断电,物理拔除。
我打开通讯频道,准备上报情况。
就在这时,小雨突然抬手。
“等等。”
她闭着眼,手指微微颤抖。片刻后,她说:“它还在听。”
“谁?”
“那个东西。”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它没有离开。它藏在刚才的连接残迹里,像灰尘一样附着在数据底层。”
我问:“你能清掉吗?”
她摇头:“一旦我动手,它就会顺着我的感知逃走。它不想被发现,也不想完全断开。它要保持联系。”
张虎看向我:“要不要通知林川?”
我还没回答,苏晴开口了:“先别。他现在状态不对。这个消息只会让他更难判断。”
她说得没错。林川刚从噩梦里醒过来,分身还锁在隔离区。如果他知道寄生虫已经能伪装成守夜人信号,还会不会相信任何来自外部的信息?
小雨慢慢坐回角落。她重新摆出冥想姿势,但这次没有展开屏障。她只是守住自己的意识边界,像守着一道门。
苏晴开始写报告。她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张虎站她身后,盯着屏幕上的审计日志。他忽然说:“第三次扫描发现了异常。”
他调出一组数据。在意识网络关闭后三十秒,某个备用缓存区出现了短暂的数据写入行为。内容已被清除,但写入路径指向世界树的根系模型。
“它访问过建造图纸。”他说。
我走过去看。路径记录显示,入侵点位于第七级权限接口,那是最初设计庇护所时留下的原始端口。结构简单,没有复杂加密,因为从来没人想过会被用来攻击世界树。
“它知道怎么进来。”我说,“也知道哪里最脆弱。”
苏晴终于按下发送键。报告发出,目标是高层应急组。但她设置了延迟公开,只有林川和老周能立即查看。
“我们现在怎么办?”张虎问。
没人说话。
小雨睁开眼。她的身体还在泛着微弱的绿光,不稳定,像风里的火苗。
她说:“下次连接,它会更快。”
她没说是谁连,也没说什么时候。
但她知道一定会来。
我最后看了一眼终端。
分身的信号还在跳动。一次,两次,三次。
像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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