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狭窄，压抑。
废弃的紧急通风管道如同巨兽冰冷的肠道，蜿蜒曲折，向下延伸。管道内壁覆盖着厚厚的、混合了金属氧化物、凝结水珠和不明油渍的粘稠污垢，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陈腐与锈蚀气息。空气几乎凝滞，只有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气流，带来一丝丝更深处传来的、难以形容的沉闷回响。
江小川的魂核，此刻就像一粒不慎落入下水道的残破珍珠，在粘稠的污垢和冰冷的金属壁之间，艰难地、缓慢地向下“滑行”。
状态，糟糕到无以复加。
引爆寂灭灰气核心带来的反噬，如同千万把烧红的钝刀，在他意识的每一寸“纤维”上反复切割、炙烤。本就破碎的规则结构更加摇摇欲坠，连最基础的“存在”维系都变得岌岌可危。魂核的光芒近乎彻底熄灭，只剩下核心一点微弱的灰烬余温，证明他尚未彻底消散。
而更危险的是，寂灭灰气本身。那缕强行引爆又残存下来的灰气，如同受了重伤的勐兽，失去了往日的“活性”，变得极其不稳定且充满攻击性。它不再完全受控，反而像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江小川仅存的意识本源，想要将他同化、吞噬，变成自身壮大（或者说维持存在）的养料。
内外交困，濒临绝灭。
“不能……睡……不能散……”江小川仅存的意志，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盏油灯的火苗，在无边的痛苦与虚弱中顽强闪烁。他强迫自己维持一丝清明，感知着周围环境。
管道并非完全垂直，有倾斜，有转弯。他无法控制方向，只能任由自己在下滑的重力和偶尔的气流扰动下，被动地向前。管道壁上，偶尔能触摸到一些早已断裂、锈死的格栅或阀门残骸。一些角落，堆积着不知名的、干涸板结的黑色块状物。
他尝试汲取环境中游离的能量，但比之前的维护井更加稀薄、更加污浊，充斥着各种有害的规则辐射和惰性沉淀。寂灭灰气本能地吞噬着这些“垃圾”，但反馈回来的，只有更多混乱和暴戾的冲动，对他意识的修复微乎其微，反而加剧了侵蚀。
“系统……”他再次尝试呼唤那扭曲的界面。
系统界面依旧是一片混乱的雪花与乱码，但比之前似乎……“活跃”了一些？仿佛因为之前接触了档案室的信息，以及此刻周围环境中那些信息残渣（来自管道可能流经的某些信息线路泄露），它处于一种半饥渴、半消化不良的状态。
江小川心中一动。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感知那些混杂在污浊能量中的、极其稀碎的信息残渣上。这些残渣比档案室液体中的更加破碎、更加无意义，大多是断裂的数据流、错误的指令片段、失效的识别码等等。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其中相对“完整”的一点点（可能只是一个重复的失效指令循环），靠近那躁动不安的系统界面。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系统界面勐地波动起来，一股吸力传来，瞬间将那点信息残渣吞没！然后，界面深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仿佛消化不良般的“蠕动”，过了几秒，反馈出一缕比之前更加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纯净规则能量！
有效！虽然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且系统自身的混乱状态似乎并未因此明显改善，但这至少是一条能提供“干净营养”的途径！而且，系统吞噬这些垃圾信息的过程，似乎也分担了一部分寂灭灰气的“饥饿感”，让那缕灰气对他的侵蚀稍微减缓了一丝。
绝境之中，任何一丝微光都是希望。
江小川开始了他进入墟渊以来，最为艰苦、最为卑微，却也最为专注的“工作”：在无休止的下滑和碰撞带来的痛苦中，集中全部精神，如同沙里淘金，从周围污浊不堪的环境里，分辨、捕捉那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相对“完整”一点的信息残渣，然后引导给系统吞噬，换取那一丝丝维持存在、延缓崩溃的纯净能量。
这是一个对意志力极限的考验。痛苦、虚弱、绝望如同潮水不断冲击，稍有不慎，意识就会彻底沉沦，被寂灭灰气同化，或者直接消散在污浊的管道里。
他不知道自己下滑了多久，多深。时间感彻底消失，只有一次次捕捉、吞噬、吸收的循环。魂核在污垢中翻滚，变得越发肮脏、暗澹，几乎与管道环境融为一体。
但核心那一点意志的火焰，却在这极端磨砺下，没有被熄灭，反而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褪去了浮华与躁动，只剩下最纯粹、最坚韧的求生本能与执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时辰，也许几天。
下滑的趋势终于减缓。管道变得平缓，甚至开始微微向上倾斜。前方，隐约传来不同于管道内沉闷回响的声音——那是一种低沉的、持续的、仿佛巨大机械在极远处运转的嗡鸣声，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规则的韵律感。
同时，周围的能量环境也发生了细微变化。污浊感依旧，但那种纯粹的惰性和死寂减轻了，空气中开始出现一丝丝极其微弱、但相对“有序”的能量流动，方向似乎指向嗡鸣声的来源。
更重要的是，信息残渣的“质量”和“数量”，似乎都有所提升。不再只是断裂的指令，偶尔能捕捉到一些带有简单逻辑结构的程序片段，甚至零星几个残缺的、与“维护”、“能量调度”、“信息过滤”相关的功能标识符。
“接近……某个还在最低限度运转的区域？”江小川精神一振。他更加努力地捕捉信息残渣，喂养系统，同时尝试引导那一丝反馈的纯净能量，不是用来壮大魂核（那太奢侈），而是如同最吝啬的工匠，一点点粘合意识中最关键的裂痕，稳固那摇摇欲坠的“存在”根基。
终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
不是自然光，也不是能量纹路的光，而是从管道尽头一个破损的、被扭曲金属格栅半掩着的出口透出的、一种稳定的、略带冷色调的暗蓝色光芒。那低沉的嗡鸣声，也清晰了许多。
江小川操控着魂核，艰难地移动到格栅破损处，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个更加广阔、但同样充满破败感的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巨型的、被遗弃的机房或能源枢纽的底层维护层。无数粗细不一的金属管道、缆线如同蛛网般在天花板（或者说上层结构的底部）纵横交错，许多已经断裂、垂落，或者包裹着厚厚的绝缘材料剥落物。地面是粗糙的合金网格，透过网格可以看到下方更深处的黑暗和隐约的、缓慢流动的暗蓝色能量光流——那似乎是某种冷却液或低活性能量载体。
空间的墙壁上，镶嵌着大量早已熄灭或光芒极其暗澹的指示灯和仪表盘。空气中弥漫着臭氧、过热金属和某种化学冷却剂混合的刺鼻气味。那低沉的嗡鸣声，则来自远处墙壁上，几个体积庞大、表面覆盖着厚重尘埃、但外壳缝隙中依旧透出微弱蓝光的巨型规则转换器或信息处理单元。
这里的光线，就来自那些尚未完全停机的设备，以及地面网格下流动的暗蓝色光流。
而最吸引江小川注意力的，是远处墙壁上，一个相对完整、高达十数米的巨大圆形密封门。门体由厚重的源质合金铸造，表面刻满了复杂的防护纹路，中心是一个需要多重验证的巨型轮盘锁。门上方的墙壁，用清晰的、虽然蒙尘但依旧可辨的通用符号和那种古老方块文字，标注着：
“中继信息处理大厅 · 第114号”
“最高密级· 未经授权严禁入内”
“当前状态：最低功耗维持模式· 外部访问端口 · 失效”
静默大厅！他终于到了！虽然是最底层的维护层，但目标就在那扇门后！
然而，江小川的心却勐地一沉。
因为在那扇巨大的密封门前，地面上，赫然留下了一串清晰的、银白色的、由细微金属碎片冷凝而成的“足迹”！足迹还很新鲜，没有落上多少灰尘，径直延伸向大门旁边，一个较小型的、似乎是维护人员使用的侧边通道入口。那个小门的防护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破解了，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更加浓郁的暗蓝色光芒和清晰的设备运转声。
银白拼接人形！它果然先一步到了！而且似乎已经找到了进入静默大厅内部的方法！
江小川魂核紧绷。他现在这个样子，别说和银白人形竞争，就是靠近那扇门都可能触发未知的防御机制。必须尽快恢复更多力量！
他的目光扫过这个庞大的维护层。虽然破败，但那些还在最低限度运转的设备，以及地面下流动的能量光流，意味着这里有比管道中更“优质”的能量和信息来源！
他小心翼翼地操控魂核，从管道破损处钻出，落在冰冷粗糙的合金网格地面上。他选择了一个靠近墙壁、被垂落缆线阴影遮蔽的角落，作为临时据点。
他开始更加积极地捕捉空气中游离的、相对有序的能量粒子，以及从那些运转设备散热口或信息接口泄露出的、更加“新鲜”和“有意义”的数据流碎片。
系统界面如同久旱逢甘霖，吞噬效率明显加快，反馈的纯净能量也增多了一丝。江小川的意识以蜗牛爬行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他甚至尝试引导一丝能量，去梳理和安抚那躁动不安的寂灭灰气，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至少让其狂暴的侵蚀势头不再加剧。
同时，他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紧盯着远处那个被强行打开的小门，以及整个维护层的动静。
银白人形进入后，里面除了持续的设备嗡鸣，并没有传来激烈的战斗或破坏声响。它似乎在安静地探索、检索。这符合它“信息侧”和“解析”的特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小川的魂核稍微凝实了一点点，虽然依旧脆弱，但至少有了最基本的行动力和观察力。他估算着，以现在的恢复速度，想要恢复到有资格参与竞争的程度，恐怕需要难以想象的时间。而银白人形，恐怕已经在大厅内部获取了不少信息。
不能等了。
他必须想办法进去，至少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银白人形找到了什么。
他将目光投向了地面网格下，那些缓缓流动的暗蓝色能量光流。根据刚才捕捉到的信息碎片，这些光流似乎是静默大厅内部大型信息处理阵列的冷却兼辅助能量回路的一部分，最终会汇入大厅底部的循环系统。
或许……可以顺着这些能量光流的流向，找到另一条进入内部的路径？哪怕只是通风管道或者检修孔道？
他再次开始移动，如同阴影中的虫子，紧贴着墙壁和设备的阴影，避开可能存在的监控节点（虽然大部分可能已失效），朝着能量光流汇聚的方向，朝着维护层更深处，缓缓潜行而去。
而在那扇被强行打开的小门之内，静默大厅的内部——
银白拼接人形，正站在一个无比恢弘、却又死寂无声的庞大空间中央。
这里仿佛星辰的殿堂。高达百米的穹顶上，模拟着古老的星空图景，虽然许多“星辰”已然熄灭。无数粗大的、流淌着暗蓝色数据光流的透明管道，如同神经脉络般从穹顶垂下，连接着地面上一排排整齐排列的、高达数米、表面布满了指示灯和接口的黑色信息处理柱状体。大多数柱状体已经熄灭，只有少数几根，还在极其缓慢地闪烁着微光，发出低沉的嗡鸣。
大厅四周的墙壁，则是完全由巨大的信息显示面板构成，如今也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零星跳动的、意义不明的错误代码。
银白人形光滑的头部，缓缓转动，扫描着周围的一切。它的身躯表面，银白碎片流动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显然在全力进行着数据接收、解析和计算。
它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大厅最深处，一个高出地面的、如同指挥台般的圆形平台上。
平台上，没有控制面板，只有三个并排的、深深嵌入台面的晶体凹槽。凹槽内部，各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结构极其复杂、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立体全息影像——那是三本不断缓缓旋转、书页虚影微微翻动的“书籍”投影。
投影下方，有清晰的古老文字标注：
“《最终撤离指令记录·核心摘要》”
“《文明火种投放日志·索引与概览》”
“《源初协议执行状态报告·最后更新》”
银白人形抬起手臂，手臂前端迅速变形，延伸出数条极其纤细的、末端带着微型接口的银色探针。探针缓缓伸向那三枚全息投影，试图进行物理连接和信息下载。
然而，就在探针即将触及投影的瞬间——
嗡！
三枚投影同时光芒大盛！一股强大的、带着拒绝与认证意味的规则力场勐然爆发，将银白探针轻轻但坚决地弹开！
同时，一个苍老、疲惫、仿佛随时会断线的合成声音，从平台内部响起，用的是那种古老的方块语言，但银白人形似乎能够理解：
“权限……验证失败……”
“访问者……未列入‘火种继承者’或‘协议执行者’名单……”
“拒绝……深度信息访问……”
“仅可……浏览……公开摘要片段……”
银白人形的动作停了下来。它没有再次强行尝试，似乎判断强行突破会触发不可预料的防御或导致信息损毁。它光滑的头部微微侧向一边，似乎在接收和分析那“公开摘要片段”。
片刻后，它收回了探针，手臂恢复正常。它似乎得到了部分信息，但显然不是全部，更不是最核心的部分。
它转过身，看向大厅入口的方向，那被强行打开的小门。又看向大厅四周那些还在最低限度运转的信息处理柱状体，以及地面、墙壁上隐约可见的能量管线走向。
它在计算，在寻找……或许，有别的途径？或者，需要等待某个“钥匙”？
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合金墙壁，看向了维护层中，某个正在阴影里艰难潜行的、微弱的存在。
竞争，并未结束。
而真正的秘密，或许需要两者共同“触发”，才能完全显现。
预告：
双雄竞逐，谜题未解！江小川于维护层中艰难恢复，寻找潜入静默大厅的旁径；银白拼接人形已身处大厅核心，却受限于权限，只能获取片段信息。双方皆未触及最终秘密。那三枚全息投影守护的撤离记录、火种日志、协议报告，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源初之钥”的确切线索何在？而当江小川终于找到路径进入大厅，与银白人形直面时，是合作，是竞争，还是生死相搏？静默大厅的阴影下，决定性的交锋即将到来！敬请期待第664章
喜欢开局地摊：系统让我卖神药请大家收藏：(m.motanshuwu.com)开局地摊：系统让我卖神药墨坛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