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风神色平静，环视四周。
只见姜龙、筐瓢、李家胜、刘得发等军官个个目光聚焦于他，眼中皆是同样的困惑。
他缓缓开口：“好，我不瞒你们。我的确不属于98军。
现在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国民革命军第18路军团长，武风，曾用名——王风。
所以董老爷叫我王团长并无差错。
但你们要记住，我是你们的武团长，是后勇团的团长，是武军长的兄弟。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孙书一惊，脱口而出：“长官……您……您是八……八路军？”
“何必大惊小怪？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之下，我八路军同样隶属国军作战序列，难道不是事实？”
王风坦然承认，不仅因他在溃兵中已树立威信，更因他早有耳闻：98军自抗战统一后，一直与八路军保持友好往来，与其他国军部队截然不同。
武军长甚至多次与八路军总部协同作战。
果然，筐瓢立刻接话：“团长说得对啊！甭管是八路军还是咱们98军，都是打鬼子的队伍！我还听说这些年八路军打了好多胜仗呢！”
“没错，咱军还常跟八路军联合作战！”
姜龙挠了挠头：“那就好，问明白了我心里也踏实了。团长，我们愿意跟着您干，不管您是八路军还是国军。”
“对！”
众军官齐声应和。
至于这份忠诚是否发自内心，王风并不深究。
他只沉声道：“眼下国难当头，不谈个人身份与立场。我不管你们心里如何盘算，只要今日随我武风出征，我就带你们杀敌取胜！未来之事，留待将来再说！”
“对，我们都听团长的！”
“俺就跟团长干了！”
“都听清楚没有？以后谁要是再敢质疑咱们团长，我姜龙第一个不答应，你们信不信！”
王风抬手一挥，“都给我闭嘴！姜龙，把加强排带到前面来。”
“是！”
人齐后，五十多号战士在王风的指挥下围成一个圈。
王风捡起一根树枝，在松软的泥地上勾画着：“你们现在是我的兵，该怎么打，心里也该有点数。要是上了战场还稀里糊涂，那就是送死。糊涂蛋打不了胜仗。我现在先给你们讲讲接下来的作战安排，等侦察兵把情报带回来再做调整。”
“无名坡。”
他用树枝在中央画了个圈，“这地方大伙儿都不陌生，最适合打伏击。日军战斗力不能小看，哪怕只是一个中队，一旦火力铺开，就咱们这点人、这点装备，连给人家垫牙缝都不够。”
“所以这一回只能打伏击。我把地点定在这无名坡——从南山通往南村的必经之路，鬼子必然经过这儿。到时候，咱们这支加强排就埋伏在坡子两侧，等小鬼子一进包围圈，立刻动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筐瓢皱眉问：“可这么点人，光靠两边开火能行吗？”
“当然不行。”
王风接着说，“鬼子反应快，战术素养高。单靠两翼突袭，再加上咱们这五十几条老枪，还有你们这群……想快速结束战斗，根本不可能。一旦让鬼子缓过劲儿来，死的可能就是我们。”
筐瓢追问：“那到底怎么打？”
“办法很简单。鬼子有装备优势，但我们有人数优势。等两侧伏击打响后，所有人立刻从隐蔽处冲出去，贴身近战，搅乱他们的阵型，让他们的重火力彻底失效，直接拼刺刀。这样一来，胜负就没悬念了。”
“毕竟对方只是一个日军小队，才五十来人。咱们这边三百多个汉子，六个人围一个，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小鬼子？”
姜龙狠狠攥紧拳头：“老子弄死他！”
瓜娃咧嘴一笑：“怕啥？六个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喽！”
这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紧张气氛顿时缓解了几分。
王风沉声道：“这一仗别太放在心上，不过是场小规模战斗。敌人也就五十多个鬼子，等打完你们就会发现，缴获的东西还不够大家吃两顿的。”
“但这一战，我会完全信任你们，尤其是你，姜龙。”
“到！”
“我看中你，是因为你在骨子里有股硬气。我不在乎东四省是怎么丢的，但我相信一点——要是你掌了那片地的兵权，你一定会跟小鬼子血战到底。你说，是不是？”
“是！老子拼了命也要干翻他！”
“好！”
王风目光如炬，“那这次后续冲锋的任务我就交给你了。战斗一起，你必须第一时间带队冲下去，和鬼子缠在一起，逼他们打白刃战。”
姜龙浑身一震，眼中闪过决然之色，铿锵应道：“是！”
……
夜里的山林总是格外寂静，耳边几乎听不到一丝声响。
队伍沿着泥土小径悄然前行，偶尔踩断枯枝，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久违的战场气息重回胸口，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
对于一群打惯了败仗的散兵来说，重新踏上征途，既是勇气的考验，也是与过往恐惧的正面交锋。
筐瓢眼神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天——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日军的机枪扫射不停，子弹擦着头皮飞过，他曾以为自己永远爬不出那片尸山血海。
河南佬于老依垂下的右手微微颤抖，四周的树影模糊不清，他好像又置身于那片炼狱般的战场。
刚才还活生生的兄弟，转眼就成了残肢断臂。
他多想端起枪，挺起胸膛和鬼子拼命，可恐惧最终压垮了意志。
他只能趴在尸体堆里装死，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
直到日军叽里呱啦的声音渐渐远去，他才在惊恐中缓缓爬起，裤管早已湿透。
丢人！
可总比丢了命强。
这段耻辱的经历，于老依从不对人提起。
若真有人追问，他便绞尽脑汁编造一番自己如何英勇杀敌的故事。
只是，既然是假的，终究也只能算个故事。
李家胜正低头摆弄着自己的那支中正式步枪，他暗自发誓，这杆枪如今早已被他摸得滚瓜烂熟，绝不会再像上次上战场时那样，慌乱之中连枪栓都拉不上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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