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把那张还带着打印机温度的纸轻轻放在讲台上，台下坐满了记者，闪光灯已经亮了起来。
他没有先说话，而是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调整录音笔，后排的技术部人员正悄悄检查投影设备。
“这份文件，昨天才定稿。”他说，“它叫《人工智能伦理基本准则（草案第一版）》。”
台下有记者举手：“这名字太长了，能说人话吗？”
老夫子点头：“可以。简单来说，它是给AI立规矩的。”
一片轻笑。
“以前我们觉得，只要技术跑得快就行。结果发现，有人摔了跟头，还是孩子。”他点开屏幕，放出一段模拟对话——一个初中生输入“我今天被骂了”，系统立刻推送“心理危机干预套餐”，价格八百八。
“这不是帮助，是趁虚而入。”他说，“我们的标准，就是不让这种事再发生。”
前排女记者追问：“具体怎么管？”
“三条。”老夫子竖起手指，“第一，涉及未成年人、自残言论、医疗建议的对话，系统自动关闭记录功能；第二，普通用户想采集数据，必须按三次确认键，少一次都不行；第三，所有运行日志开放抽查，密码不归我们管，归第三方。”
有人低声嘀咕：“这么严，企业愿意跟？”
“我们现在不是在逼谁服从。”老夫子说，“是在告诉所有人，还有另一种做法——不用偷数据也能做产品。”
后排技术员小声提醒：“该放海报了。”
投影切换。三张图一张接一张出现。
第一张是个小孩抱着手机哭，旁边大字写着：“我说了不想活，只是因为作业太多。”
第二张是深夜聊天界面，刚说完失眠，下一秒弹出助眠药广告，标价两千三。
第三张最简单：一个对话框弹出三次提示，最后一次写着“取消则全程不留痕”。
“这些不是虚构。”老夫子说，“是我们从真实案例里挑出来的。每个问题，标准里都有对应解法。”
角落里有个男记者站起来：“你们搞这个，是不是想打压同行？”
老夫子没生气：“如果你说的是‘有些公司靠挖用户隐私赚钱’，那我们确实想打。”
全场又是一阵骚动。
“我不指望今天所有人都认同。”他继续说，“但我希望你们回去后问一句：如果这是你家孩子的手机，你还觉得这些保护多余吗？”
会场静了几秒。
另一个记者开口：“那现在有多少企业签了名？”
“签名栏还是空的。”老夫子坦白，“但已经有四家企业同意试点执行，下周我们会去现场帮他们改系统。”
“万一他们反悔呢？”
“那就公开名单。”他说，“谁做了，谁没做，全摆出来。”
这时，直播后台数据显示在线观看人数突破九十万。
一位科技媒体主编举手：“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普通用户根本看不懂这些条款？”
“所以我们不做说明书。”老夫子说，“我们做提示语。比如下次你打开聊天机器人，它会说‘这段对话可能被记录，用于改进服务，确认开启吗？’下面两个按钮：确认，或者‘别记我’。”
“就这么简单？”
“对。”他说，“复杂的事我们做，简单的话让用户选。”
后排技术部的小年轻突然插话：“其实……我们内部测试时加了个彩蛋。”
所有人目光转过去。
“如果用户连续三次拒绝授权，AI会回一句：‘好嘞，咱俩聊完就忘，放心说。’”
现场哄堂大笑。
老夫子也笑了：“这不是玩笑。我们要让人知道，闭嘴也是一种本事。”
发布会进行到四十分钟，提问节奏慢了下来。
最后一位记者问：“你觉得这事能成吗？”
老夫子看着她：“十年前没人信电动车能取代油车。五年前没人信外卖能进写字楼。现在呢？”
“我只是开了个头。”他说，“风往哪吹，得看大家怎么传。”
主持人宣布问答环节结束。
工作人员递来一块平板，显示各大平台热搜情况。“AI伦理标准发布”已冲上第三位，阅读量破亿。
老夫子起身准备离开主台，却被拦住采访。
“能总结一句话吗？”摄像师问。
他想了想：“以前我们总问AI能做什么。现在该问一句——哪些事，它不该碰。”
镜头还在拍。
他说：“比如孩子的秘密，比如绝望时的一句牢骚。这些东西，本来就该留在黑暗里，除非他们自己愿意点亮。”
侧厅门口，技术部几个人正在核对后续行程。
“明天要去心语科技做系统对接。”一人说，“他们老板说想看看实际操作。”
“教育类应用那边也回信了。”另一人翻手机，“愿意作为首批试点单位。”
老夫子接过保温杯喝了口茶，水有点凉。
记者追上来问：“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
“开说明会。”他说，“一家一家讲。不愿意听的，我们就多跑几趟。”
“要是有人就是不改呢？”
“那就让他们的用户知道。”他说，“你的聊天记录，正躺在某个服务器里，等着被卖掉。”
人群散得差不多了。
有实习生小声议论：“这波宣传效果比预想的好多了。”
技术员点头：“关键是没讲术语，全是大白话。”
远处传来收拾桌椅的声音。
老夫子站在玻璃门前，外面天色灰蓝，几辆车停在楼下，车灯一明一暗。
手机震了一下。
新消息来自秦先生：“大番薯刚才打电话，说老赵在群里发了一堆截图，标题是《谁给了他们执法权》。”
他还回了一个字：“嗯。”
抬头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玻璃上，身后会议室灯光通明，投影还在循环播放那四条原则。
有个记者跑回来补问：“你说的标准，真的会被记住吗？”
老夫子看着她：“我不知道它能走多远。
但至少今天，有人站出来说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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