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叮”了一声。
老夫子睁开眼，门口站着值班的保安，手里拎着一壶刚烧开的水。
“老先生，六点了，我来换茶。”
他点点头，接过水壶放在服务台上。秦先生已经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系统界面跳出绿色提示：运行正常。大番薯正蹲在地上检查急救包，拉开拉链看了一眼，又塞回去。
“耳机清点过了吗？”老夫子问。
“三十六副，多出两副是昨天维修组留下的测试机配件，我已经登记进去了。”秦先生抬头，“后台同步完成。”
老夫子走向闸机，掏出预约卡刷了一下。绿灯亮，门打开。他又刷了一次，反应慢了半秒。
“低温影响。”他说，“把空调提前半小时开。”
大番薯跑去控制面板按了启动键。暖风从天花板吹下来，展厅里安静得能听见机器运转的声音。
七点整，讲解员陆续到岗。三人站在入口处，看着玻璃门外透进来的晨光。
第一辆校车八点十分就到了，比预定早了二十分钟。
大番薯赶紧跑向东门，手里抓着便携喇叭。孩子们刚下车就开始东张西望，有几个直奔训练舱方向。
“别碰展柜！”他冲过去拦住一个踮脚摸玻璃的小男孩，“这可是古董！”
“那它能说话吗？”小孩仰头问。
“不仅能说，还会骂人。”大番薯一本正经，“你要是乱按，它就说‘我不懂’，然后把你名字记下来，半夜打电话给你妈。”
小孩瞪大眼睛，旁边老师笑出了声。
秦先生迅速调出平板上的导览程序，交给带队老师。屏幕上显示路线图和互动点位。同时通知剩余两名讲解员加快进场。
老夫子站到训练舱前，拍了拍外壳：“谁想听第一台AI怎么学会认字的？”
一群孩子围上来。
他按下播放键，耳机里传出沙哑的声音：“1987年3月12日，第一次跑通反向传播算法……当时我们用了三天才改对一个括号。”
孩子们安静下来。
有个小女孩举手：“叔叔，那时候没有复制粘贴吗？”
“有。”老夫子点头，“但要拿尺子量着抄。”
哄堂大笑。
参观正式开始。
九点过后，第一批行业人士到场。领头的是个戴眼镜的老工程师，盯着手稿展区看了很久。
“这张纸不对。”他指着玻璃柜，“七十年代的纸氧化不会这么均匀，你们是不是做过处理？”
周围几个人也凑过来议论。
秦先生立刻打开投影屏，调出鉴定报告。紫外线检测图像显示纸张纤维结构与墨迹渗透层完全匹配原始档案。
“扫码能看到原始扫描件。”他指了指旁边的二维码。
老工程师戴上随身放大镜仔细看笔迹，眉头慢慢松开。
“嗯，确实是当年那种劣质碳素墨水。”他点头，“写完第二天就洇开了。”
大番薯在边上插嘴：“这图纸是卷着塞饭盒里藏了三年呢！菜汤都渗进去了。”
众人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笑声。老工程师拍拍他肩膀：“你这解说，比那些正经博士有意思。”
中午前，游客越来越多。互动终端前排起长队，有家长开始抱怨。
“等了四十分钟还没轮上！”
“孩子就想体验一次写代码，怎么这么难？”
老夫子看了看人流分布图，转身打开员工休息室的门。
“腾出来，改成故事角。”
大番薯立刻搬出小凳子，在墙上挂起一张泛黄的电路图复制品。他坐中间，开始讲：“三十年前，有个程序员为了调试bug，在机房睡了两个月，醒来发现裤子被老鼠啃成了拖地布……”
一群人围过来听，队伍压力顿时减轻。
秦先生在电子屏更新推荐路线，引导家庭观众先去冷门展区。同时推出“打卡集章”活动，每完成一个区域任务就能盖章，集满五个换限量徽章贴纸。
效果立竿见影。原本空荡荡的早期编程工具展区一下子热闹起来。
下午一点，媒体记者陆续进场。
摄像机架在主厅中央，话筒伸到老夫子面前。
“建这个博物馆花了多少钱？”一名记者问。
“钱不是重点。”他说，“重点是让年轻人知道，每一次突破都始于笨拙的尝试。”
另一个记者追问：“未来有什么规划？”
“先把今天撑过去。”他看了眼排队的人群，“明天再说。”
现场一片笑声。
有记者找到正在拍照的学生：“你觉得怎么样？”
初中生举着刚打印出来的认证证书：“原来AI不是魔法，是一代代人一点点写出来的。”
视频片段当晚就在网上热传。
三点二十七分，一位白发老人独自走进来。他在训练舱前站了很久，最后轻声问大番薯：“还能不能听那段录音？就是说‘第一次跑通算法’的那个。”
“当然可以。”大番薯递上耳机。
老人戴上，闭上眼。听完后摘下耳机，声音有点抖：“那是我父亲录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旧照片，上面是年轻时的父亲坐在电脑前。背景里的机器，正是这台训练舱。
老夫子走过来，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老人把照片放在展柜前，鞠了一躬。
四点半，新一波学生团到达。带队老师远远挥手：“我们班报名参加研学活动了！家长问卷支持率百分之九十二！”
秦先生在后台看到数据更新，访问量统计表跳到第两千三百人次。
“超了预估一倍。”他说。
“那就再加场次。”老夫子看着满厅的人，“明天继续。”
五点十八分，最后一批游客准备离馆。一家三口在主题立牌下合影，小男孩胸前别着刚换的徽章贴纸。
“爸爸，我以后也能造AI吗？”他仰头问。
“能。”父亲笑着说，“只要你不怕写错括号。”
他们走出门时，夕阳照在“AI之路·少年行”的牌子上，红底白字格外清晰。
老夫子站在原地，没动。
秦先生合上笔记本，系统记录显示全天无故障中断。
大番薯蹲在地上，帮一个摔倒的小女孩捡起掉落的贴纸。他用衣角擦了擦，重新别在她衣领上。
“下次来，我教你修蓝屏。”他说。
女孩咯咯笑着跑向父母。
展厅灯光依旧明亮，展品静静陈列。
服务台上的水壶还在冒着热气。
老夫子抬起手，看了看表。
六点零三分。
他转身走向主厅中央，脚步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声响。
远处，一台终端屏幕忽然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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