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的手指还贴在展柜玻璃上，冰凉的感觉没散。他收回手，把登记册夹进腋下，转身走出主展厅。秦先生跟在后面，手里抱着一堆签到表和反馈单。大番薯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低头看手机，嘴里念叨：“明天得去打印店加印五百个徽章……限量款不能断货。”
他们穿过大厅，上了车。一路没人说话，只有车载广播里放着轻音乐。到了公司总部楼下，三人走进电梯，按下三楼。门一开，走廊尽头的小会议室亮着灯。
会议桌已经摆好，中间摊着一张A3大小的纸——《百年庆典全流程执行单》。这是明天汇报用的最终版，全公司就这一份纸质稿。老夫子把登记册放下，拉开椅子坐下。秦先生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数据。大番薯绕到桌子另一边，顺手把保温杯放在流程单旁边，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
“累死我了。”他打了个哈欠，“今天讲了八遍‘精神价值’，嗓子都哑了。”
老夫子看了他一眼，“那你现在闭嘴，听我们说。”
大番薯点头，刚想伸手拿笔记录，胳膊肘一滑，整杯热茶直接翻倒在流程单上。
水迅速蔓延，墨迹开始晕染。时间安排栏、嘉宾名单区、互动环节标注……全糊成一片。大番薯僵住，手还悬在半空。秦先生抬起头，眉头皱了一下。空气安静了几秒。
“我……我不是故意的。”大番薯小声说。
老夫子没动。他盯着那张湿透的纸，又看了看平板。屏幕自动亮起，界面跳出一个熟悉的窗口：金手指·历史行为图谱。
他把平板推到桌子中央，手指一点，系统启动。数据流开始滚动，一行行信息快速刷新。
“调取过去三十年公司内部文化活动记录。”老夫子说，“筛选三个指标：参与度最高、传播最广、跨代员工共鸣最强的项目。”
屏幕上光点跳动，几条曲线升起。三组方案自动生成。
第一项是“代码寻宝”。把创业初期的手写文档扫描后藏进AR展厅，参与者用手机寻找线索，破解密码才能解锁下一段内容。完成全部任务的人，能获得一枚电子勋章，同步上传到个人档案。
第二项叫“口述年轮”。邀请退休老员工录制语音留言，随机触发在办公区不同角落的音响设备。年轻员工听到后要回答相关问题，答对可积分。题目比如：“1998年公司第一次海外合作，对方国家是哪里？”“2003年系统崩溃，修复用了几天？”
第三项最特别——“时光错位合影”。利用AI技术，把不同时期的工牌照片合成一张跨时空合影。比如让现在的程序员站在1995年的办公室背景里，和当年的老员工“同框”。生成的照片可以打印带走，也能发朋友圈。
大番薯凑过去看，“这个合影……是不是还能加滤镜？我想来个复古雪花屏效果。”
“不行。”秦先生翻着新出的数据报告，“但可以加上当时的系统提示音，比如‘正在加载，请稍候’。”
老夫子点头，“把这些加进流程。替换掉原来那些念稿发言和颁奖仪式。”
“原来的流程作废？”大番薯问。
“早就该换了。”老夫子说，“一群人坐着听讲话，不如让他们动手找东西、动脑答题、拍照留念。人记不住话，但记得住自己做过的事。”
秦先生拿起笔，在新打印的流程单上快速标注节点。大番薯则蹲到投影幕布前，拿马克笔在空白处画示意图。他先画了个放大镜，想了想，又改成键盘形状，最后决定两个都画。
“AR寻宝放下午两点，正好午休回来。”他说，“口述年轮可以全天播放，随机出现，搞点惊喜感。合影区设在大厅东侧，背景用老机房复刻模型。”
老夫子看着屏幕，右手指节轻轻敲着桌面，节奏稳定。窗外天色已暗，室内灯光映在他眼镜片上，反射出两小块跳动的数据光影。
“还有件事。”秦先生忽然说。
“什么？”
“快递到了。”他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刚才前台给的，备注写着‘神秘嘉宾邀请函’，没写寄件人。”
老夫子接过信封，没拆。他放在桌上，压在那张湿透的旧流程单下面。旧纸边缘卷曲，字迹模糊，像一张被遗忘的底片。
“等明天技术部一起看。”他说。
大番薯转头看他，“你猜是谁？”
“不好说。”老夫子盯着屏幕，“但能被系统标记为‘高优先级未确认身份嘉宾’，应该不是普通人。”
“会不会是那个写了七十三次括号的人？”大番薯眼睛亮了，“今天演讲那位老爷子？”
“他昨天才联系上的。”秦先生摇头，“而且他已经确定出席，不需要这种特殊标注。”
“那就是更早的。”老夫子说，“再往前推十年，二十年。”
数据仍在运行。屏幕上跳出一条旧记录：1983年，公司前身技术组成立，成员七人。其中一人中途退出，资料封存，编号x-07。
“这个人。”老夫子指着名字，“查不到后续去向，也没参加过任何一次聚会。但每年公司周年庆，都会收到一封匿名贺卡，内容只有一句话：‘别忘了开机自检’。”
“开机自检？”大番薯挠头，“什么意思？”
“最早的系统启动程序。”秦先生解释，“每次开机前必须运行的基础检测。如果跳过，可能引发严重故障。”
“所以他一直在提醒我们。”老夫子低声说，“有人走了，但没真正离开。”
投影幕布上，新流程图已经成型。三项互动环节用不同颜色标出，连向主会场中心。大番薯还在画图标，马克笔盖咬在嘴里，右手悬空，犹豫要不要给合影区加个闪光灯图案。
秦先生把快递单号抄进笔记本，贴上便签。老夫子的平板界面停留在数据分析页，右下角显示：内网连接正常，历史数据库访问权限已激活。
下一阶段将转入技术部办公室协同深挖。
大番薯放下笔，抬头问：“我们现在就叫他们过来吗？”
老夫子没有回答。他伸手拿起那封未拆的邀请函，指尖划过信封边缘。
信封突然震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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