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把办公室的灯打开,走到投影仪前插上U盘。屏幕亮起,文档《那盏灯》的标题出现在墙上。他退后两步,站到办公桌和白板之间的空地,清了清嗓子。
大番薯坐在靠门的椅子上,屁股底下垫着一本旧技术手册。秦先生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手机,准备计时。
“开始了?”大番薯问。
老夫子点头,低头看了眼稿子,开口:“我们总以为伟大的支持来自掌声响起时……”
他念得很慢,每个字都像从嘴里一个一个往外拽。说到一半停住,抬头看两人,“这样讲行不行?”
秦先生说:“你在读文件。”
大番薯直接笑出声,“您这语气,跟通知食堂换菜单似的。”
老夫子皱眉,“那你们说怎么讲?”
“别看稿。”秦先生说,“就像平时聊天那样。”
“可我怕忘词。”
“忘就忘,接着说下一句。”大番薯晃着手里的本子,“反正没人打分。”
老夫子犹豫了一下,关掉投影仪。屋里暗了一瞬,他又打开台灯,光落在他脚边。他重新站好,双手插进裤兜。
“十年前年会那天晚上,我没上台。”他说,“但我一直站在后台。”
这次声音低了些,但稳住了。他没再背句子,而是像在回忆什么事。
大番薯不笑了,往前坐了坐。
老夫子继续说:“我以为她不会来。我也知道她不会来。可我还是站着,没走。”
说到这儿,他抬起手,做了个抬表看时间的动作。手腕悬在半空,又慢慢放下。
大番薯突然“噗”地喷出来,整个人往后一仰,撞得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响声。
“你干啥呢?”老夫子瞪他。
“您刚才那个动作……”大番薯捂着嘴,“像极了去年仓库门口那尊坏掉的感应人偶,一抽一抽的。”
秦先生也绷不住,转过头去咳了几声。
老夫子没发火,反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是做这个动作了吗?”
“您刚才还歪脖子。”大番薯比划,“像只想听墙外动静的老母鸡。”
“那你当时在后台是啥样?”老夫子问秦先生。
“你就站着。”秦先生说,“手插兜里,眼睛看着帘子那边。不动,也不说话。”
“也没看表?”
“没有。你那天根本没带表。”
老夫子愣住,“可我记得……”
“你落表是第二天的事。”秦先生说,“那天晚上,你连手表都没戴。”
大番薯补充:“我还看见你鞋带松了,也没弯腰系。”
老夫子沉默了一会儿,把手重新插进兜里,肩膀放松下来。他不再模仿什么,只是站着,像那天一样。
“其实我不只是为了演讲才找她。”他说,“我只是想让她知道,那段等待,不是浪费时间。”
这句话出口时,屋里安静了。大番薯没动,秦先生把手机放下了。
老夫子没再继续往下讲,而是停在那里,几秒后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次……”大番薯小声说,“我觉得能成。”
秦先生点头,“刚才那几句,是真的。”
老夫子笑了笑,走到桌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有点凉,他没在意。
“再来一遍?”他问。
“来。”大番薯把本子拍在桌上,“这次我保证不笑——至少憋住前半段。”
第二遍开始得比第一次顺。老夫子不再刻意控制语速,有些地方甚至说得比稿子短。讲到“黑暗里留灯的人”时,他没做任何手势,只是看着前方,声音沉了下来。
大番薯没笑。
第三遍时,他讲到了结尾:“我们总以为伟大的支持来自掌声响起时,其实更早之前,就有人在黑暗里为你留了一盏灯。”
说完后,他没有立刻收尾,而是停了几秒。这个停顿是他自己加的,不在原稿里。
大番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秦先生看了眼手机,“三分二十七秒,刚好卡在规定时间内。”
“比我想象中短。”老夫子说。
“因为删了好多废话。”大番薯说,“比如开头那段‘回顾三十年风雨历程’,您一句都没念。”
“那些话不用讲。”老夫子说,“大家都知道。”
“对。”秦先生说,“要讲他们不知道的。”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
老夫子走到电脑前,重新打开文档。他翻到第一段,把“尊敬的各位领导、同事”删掉,换成“今天站在这里,我想先说一件没人知道的小事”。
“这样更好。”秦先生说。
“就是字体太小了。”大番薯凑过去看,“打印出来怕是看不清。”
“那就调大。”老夫子改完,保存文件。
“要不咱们明天再练一次?”大番薯说,“我可以当计时员,还能提醒您别乱挥手。”
“你主要任务是别笑场。”老夫子说。
“我尽量。”大番薯挺直腰,“我已经进入严肃模式了。”
“你现在说话还带着笑音。”
“那是天生的。”
秦先生起身,“我得回去了,明天上午还有会。”
“谢谢你们。”老夫子说,“要不是你们在,我可能还在那儿干巴巴地念稿子。”
“您要是真那么讲,底下人都能睡醒三回。”大番薯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不过现在嘛,我觉得有人会哭。”
“谁会哭?”老夫子问。
“李姨肯定哭。”大番薯说,“她上次听您说修表的事就擦眼泪。”
“别说那么玄乎。”老夫子收拾包,“我就想把话说清楚。”
“您已经做到了。”秦先生说,“至少刚才那几遍,我都听见了真心。”
两人离开后,办公室只剩老夫子一个人。
他把文档打印出来,纸张一张张滑进托盘。打印机嗡嗡响着,他坐在桌前翻看刚打出的稿子,在几个地方画了线。
有几处语气可以再软一点,有一句重复了两次,得删一个。
他正改着,手机震了一下。
是陈小姐发来的消息:“听说你在排练?”
他停下笔,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回了一个字:“嗯。”
对方很快回复:“讲得怎么样?”
他想了想,打字:“还没讲好。但比昨天强。”
“那就好。”她说,“别怕讲不好,就怕不敢讲。”
他看完这句话,把手机扣在桌上。
窗外天已经黑透,楼道里的灯一格一格亮着。远处传来关门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继续改稿,在最后一段下面划了一道红线。原来的结尾太满,他决定只留一句话收尾。
他删掉多余的句子,留下:“那一晚我没有等到她。但我后来明白,有些人亮过灯,只是我没看见。”
改完后,他把整份稿子折好,塞进文件夹夹层。
站起身时,他看了眼墙上的钟。九点四十分。
离正式演讲还有五天。
他关灯出门,走廊灯光照在他背后,影子拖得很长。
走到电梯口,他按下下行键。
金属门缓缓分开。
他走进去,手指按在一楼按钮上。
就在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一只手伸了进来。
门重新打开。
大番薯气喘吁吁地站在外面,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攥着一张纸。
“差点忘了!”他塞给老夫子一张便签,“这是我记的建议,您看看!”
老夫子接过,纸上写着三条:
1. 别学机器人摆手
2. 讲到“等她”那段别低头
3. 说到“留灯”时,可以停一下,让别人反应
“就这?”老夫子问。
“最重要的一条没写。”大番薯认真说,“您得相信,这事值得说。”
电梯门再次关闭。
老夫子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纸。
纸角微微抖动。
喜欢老夫子之打工皇帝请大家收藏:(m.motanshuwu.com)老夫子之打工皇帝墨坛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