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黄昏。
剑盟接应的第一批人马在荒漠边缘接到墨渊等人时,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担架上,岁岁和月薇并排躺着。两人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只有胸口极其缓慢的起伏证明还活着。更诡异的是,她们周身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那是时光沙外溢的时光之力,与琉璃道源、寂灭奥义交织形成的特殊力场。
力场内的时间流速明显异常:飘落的沙粒在靠近光晕时会突然减速,缓慢如羽毛;而光晕内的两人,发丝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
“时光之力在加速她们的生机流逝!”接应队伍中为首的是白露,她一眼看出问题,立刻取出七十二根银针,“药尘长老,帮我稳住她们心脉!”
药尘已经精疲力尽,但还是咬牙配合。两位医道宗师联手,银针如雨落下,精准刺入岁岁和月薇周身大穴。白露的“春雨润剑诀”化作温润细雨渗入穴位,药尘则燃烧本命丹火,将药力直接炼入二人体内。
一炷香后,岁岁睫毛颤动,缓缓睁眼。
“师……师姐……”她声音嘶哑。
“别说话。”白露眼眶通红,“保存体力,我们马上回剑盟。”
墨渊强撑伤体,将时之砂交给白露:“这时之砂可稳定时光波动,但只能用一次,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白露郑重接过:“我明白。”
队伍启程,连夜赶路。剑盟派出了整整三队接应,每队都有元婴长老带队,沿途所有可能设伏的点位都提前清理。显然,凌风已经得知幽泉魔尊亲自出手的消息,做出了最高级别的应对。
第二日,黎明。
队伍行至“断魂峡”——这是离开西极荒漠的最后一道天险。峡谷两侧绝壁高千丈,中间通道仅容三马并行,地势险要至极。
“停。”负责护送的赤阳长老挥手止住队伍。他是开阳峰烈炎峰主的师弟,元婴中期修为,擅长大范围火系术法,“峡谷内……太安静了。”
确实安静得诡异。按理说这种峡谷该有鸟兽栖息,风声回响。但现在,连风声都没有。
墨渊服下丹药后伤势稍缓,审判剑意展开探查,脸色一沉:“峡谷两侧,埋伏了至少三十人,其中有四个元婴气息——不是影月阁,是血魂教!”
血魂教,北域魔道残余势力,最擅血祭邪法和魂魄操控。他们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一个原因——幽泉魔尊调动的第二波拦截。
“绕路需要多走两天。”赤阳长老看向担架上的岁岁和月薇,“她们撑不了那么久。”
“那就杀过去。”墨渊眼中闪过厉色。
“不行。”白露急道,“强行冲阵必然激战,震荡会加速她们体内力量失衡!”
就在众人进退两难时,岁岁突然开口:“我……有办法……”
她艰难地从怀中取出一物——不是时玉盒,而是一枚裂痕斑斑的玉符。玉符上刻着简易的星图,正是临行前凌霄交给她的“星引符”。
“师兄说……遇绝境……捏碎此符……他会……远程布置传送阵……”岁岁每说一个字都吃力至极。
“远程传送?”赤阳长老皱眉,“凌霄小子的阵法造诣已达此境了?但传送阵需要精确坐标和庞大能量,而且传送两人已是极限……”
“不是传我们……”岁岁看向月薇,“是传……时光沙……”
所有人怔住。
对啊,敌人的目标其实是时光沙和寂灭奥义。若将这两样暂时传送走,敌人或许就不会死磕。
“可是时光沙与月薇师妹已深度绑定,”药尘担忧道,“强行分离会导致她立刻心念崩溃。”
“不分离……”岁岁眼神渐渐清明,“连她和时光沙……一起传走……”
“什么?!”
这更疯狂!月薇现在这状态,强行传送等于谋杀!
但岁岁看向白露:“师姐……你的‘春雨化虹’……能护住她……三息吗?”
白露瞳孔一缩:“春雨化虹”是她医剑一脉的保命禁术,以自身生机为代价,为他人续命三息。三息内,受术者无论多重的伤势都会暂时稳定,但施术者会折损寿元。
“我能。”白露毫不犹豫,“但传送阵传送需要时间,至少十息。”
“十息……够。”岁岁又看向墨渊,“师兄……你的审判剑域……能制造‘绝对屏障’……隔绝内外……十息吗?”
墨渊点头:“燃烧剑魂,能做到。”
“赤阳长老……”岁岁最后看向赤阳,“传送之后……敌人必然暴怒强攻……你们需要挡住……至少……半刻钟……”
赤阳长老哈哈大笑:“小丫头,你当我们这些老家伙是纸糊的?半刻钟而已,血魂教那群杂碎,一个都别想过去!”
计划定下,即刻执行。
白露走到月薇身旁,双手结印,周身浮现春雨般的青色光晕。光晕越来越浓,最终化作一道青色长虹,将月薇笼罩。
“春雨化虹——启!”
月薇的气息瞬间稳定,脸色甚至恢复了一丝血色。但白露本人却闷哼一声,嘴角溢血,鬓角肉眼可见地多了几缕白发。
墨渊同时出手,审判剑域全力展开,却不是攻击,而是化作一道纯白色的光罩,将月薇和时光沙的力场完全包裹。光罩之内,时间、空间、因果皆被暂时隔绝——这是审判剑域最极致的运用,代价是墨渊的剑魂出现永久性裂痕,修为可能永远停滞在元婴初期。
“捏符!”墨渊低喝。
岁岁捏碎玉符。
玉符碎裂的瞬间,一道星光冲天而起,直射剑盟方向。几乎同时,远在万里外的剑盟天枢峰,凌霄站在刚刚修复的“周天星算仪”前,双目紧闭,双手急速掐诀:
“星穹为引,空间为桥——定向传送阵,开!”
以时之砂为能量核心,以星算仪为坐标锚点,以凌霄全部神魂为引导——一座跨越万里的微型传送阵强行打开!
峡谷上空,星光汇聚成旋涡。
旋涡中心,一道光柱落下,精准笼罩被审判剑域包裹的月薇。
传送开始!
“拦住他们!”峡谷两侧传来血魂教的怒吼,数十道血影扑下。
但赤阳长老早有准备。他踏前一步,双手虚抱,一轮赤色大日在胸前凝聚:
“开阳秘法·焚天煮海!”
大日炸开,化作漫天火海,将整个峡谷入口封死。血影撞入火海,发出凄厉惨叫,修为稍弱者直接被焚成灰烬。
药尘、林影、石磊等人也全力出手,配合赤阳长老的三位元婴同门,组成铜墙铁壁。
一息、两息、三息……
传送光柱中,月薇的身影开始模糊。
五息、六息、七息……
墨渊的审判剑域开始崩溃,他七窍渗血,但仍死死维持。
九息、十息!
传送完成!月薇和时光沙从峡谷消失!
几乎同时,白露的春雨化虹效果结束,她软倒在地,被药尘接住。墨渊也力竭单膝跪地,审判剑域彻底消散。
“撤!”赤阳长老见目的达成,立刻下令撤退。
但血魂教疯了。任务目标消失,他们若空手而归,幽泉魔尊的惩罚比死更可怕。
“杀了他们!用他们的血魂向魔尊请罪!”血魂教主亲自出手,元婴后期的恐怖威压笼罩全场。
死战,在所难免。
同一时间,剑盟天枢峰。
传送阵光芒散去,月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但时光沙的力场稳定了许多——显然传送过程虽惊险,但凌霄的阵法造诣确实惊人。
“快!”凌霄脸色苍白如纸,刚才的远程布阵几乎抽干了他的神魂,“白露师姐的春雨化虹只能维持三息,实际传送用了十息,月薇师妹体内平衡已破,必须立刻……”
话音未落,月薇猛地睁眼!
但这一次,她眼中没有寂灭黑暗,也没有心剑清明,而是一种诡异的……混沌。
她缓缓站起,左手琉璃光华流转(岁岁的道源残余),右手黑气缭绕(寂灭奥义),胸口时光沙光芒明灭不定。
三种力量在她体内疯狂冲突,又因为某种奇特的联系勉强维持。
“师姐!”凌霄急道,“稳住心神!我立刻布‘三才定元阵’帮你梳理!”
但月薇仿佛听不见。她茫然四顾,目光落在凌霄身上,又落在周围紧张的长老和弟子身上。
“你们……是谁……”
记忆混乱了。
寂灭奥义在侵蚀她的心念,时光沙在加速这个过程,琉璃道源则在本能地保护她最后的神智。三方拉锯下,月薇的自我认知濒临崩溃。
关键时刻,一道清冷女声响起:
“月薇,看着我。”
素心真人缓步走来。她出关了。
虽然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不稳,但这位天璇峰主的心剑修为已恢复到七成。她走到月薇面前,双目直视那双混沌的眼眸:
“我是你师尊素心。你是心月峰大弟子月薇。你正在承载寂灭奥义,这是你的选择,也是你的劫数。”
每说一句,素心真人的心剑之力就深入一分,如清泉洗涤混沌。
月薇身体颤抖,眼神挣扎:“师……尊……”
“记住这种感觉。”素心真人声音温和却有力,“寂灭是空,心剑是有。空有相生,方为大道。不要抗拒寂灭,也不要迷失于心——让它们共存,你为桥梁。”
这番话直指本质。月薇眼中的混沌渐退,重新浮现清明,虽然依旧痛苦,但自我认知在回归。
凌霄抓住机会,迅速布下三才定元阵。阵法以时之砂为核心,引导时光沙之力缓慢释放,同时梳理琉璃道源与寂灭奥义。
一个时辰后,月薇重新昏迷,但这一次是正常的昏迷——她的身体在阵法保护下,开始缓慢融合三种力量。
“暂时稳住了。”素心真人松了口气,却喷出一口鲜血——她伤势未愈强行出关,又动用心剑本源,伤上加伤。
“师尊!”天璇峰弟子急忙扶住她。
“无妨。”素心真人擦去血迹,看向凌霄,“岁岁她们现在何处?”
凌霄面色沉重:“刚接到墨渊师兄传讯,断魂峡血战,白露师姐施展禁术折损寿元,墨渊师兄剑魂受损,赤阳长老等人死战断后……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素心真人闭目片刻:“传令,启动‘天璇号令’。”
周围所有人脸色大变!
天璇号令,是天璇峰最高级别的紧急令,可调动剑盟所有心剑一脉修士,甚至包括那些闭关隐修的老怪物。此令一出,意味着剑盟进入战争状态。
“师尊,这……”
“幽泉已亲自出手,血魂教倾巢而出,影月阁投靠魔族。”素心真人睁开眼,眼中闪过决绝,“这已经不是小规模冲突,而是战争的前奏。剑盟不能再被动挨打,必须主动出击——就从踏平血魂教开始。”
她看向东方:“而且,青鸾那边应该也快有消息了。归墟海眼将开,轮回木必须到手。三生石那边……也该派人去了。”
剑盟这台战争机器,终于要全面启动了。
第三日,黄昏。
断魂峡尸横遍野。
血魂教三十七名精锐,包括教主在内四位元婴,全部陨落。但剑盟这边也损失惨重:赤阳长老重伤垂死,三位元婴同门一死两伤,林影六人个个濒临崩溃,药尘长老耗尽丹火,墨渊剑魂裂痕难以修复。
唯一的好消息是,白露在药尘拼命救治下保住了性命,但寿元折损已成定局,且一年内与废人无异。
而岁岁……
在最后时刻,她强行催动残余道源,施展了一次琉璃剑心秘术“净世琉璃光”,净化了血魂教最阴毒的血魂诅咒,救了至少十位同门。
但代价是,她彻底昏迷,琉璃剑心光芒尽失,道基出现裂痕。
“还有……多久……到剑盟……”墨渊拄着剑,声音嘶哑。
“快了……”林影指着远处地平线,“已经能看到……天枢峰的……星塔了……”
残存的队伍互相搀扶着,在夕阳余晖中,一步一步走向家的方向。
而在他们身后,遥远的西极荒漠深处。
一道阴影从沙海中缓缓升起,凝聚成幽泉魔尊的身形。他看着剑盟方向,又看向东方归墟海眼方向,最后看向北方鬼界方向。
“三件钥匙,三处险地,三支队伍……”幽泉轻笑,“凌霄那小子确实聪明,将时光沙传走,让我无法一网打尽。但……”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血色的魂珠——那是血魂教主临死前献祭全部神魂凝聚的“血魂引”,能追踪与血魂教死战者的气息。
“你们身上都沾染了血魂气息,无论逃到哪里,我都能找到。尤其是那个叫岁岁的小丫头,她的琉璃道源……可是魔神的‘美食’呢。”
阴影散开,融入夜色。
第三日结束。
但更残酷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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