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徐小默过得有些心神不宁。
那张设计简洁却透着学术严谨感的邀请函，就像一片小小的阴影，时不时从他脑海的角落里飘出来。
苏瑾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冷静到近乎无情的话语、还有那个诡异的、想往他手上套的生理记录仪……这一切都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特殊现象”、“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总让人觉得背后藏着什么深意。
苏瑾到底知道多少？
那个研讨会，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学术交流吗？
相比之下，Elena反而显得平静很多。
她照例“欺负”徐小默，享受着他的“专属按摩”和“人肉暖炉”服务，对那天商场偶遇和苏瑾的邀请似乎并不太放在心上，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徐小默能感觉到，Elena搂着他睡觉时，手臂比平时更用力了些。
在他因为走神而没及时回应她的“骚扰”时，她会眯起眼睛，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半真半假地问：“怎么？还在想那个眼镜娘科学家？”
每当这时，徐小默都会赶紧表忠心：“没有！绝对没有！我在想姐姐晚上想吃什么！”
虽然下一秒通常会被Elena以“心不诚”为由进行“惩罚”。
时间就在这种略显微妙的氛围中溜走，转眼到了研讨会当天。
xx大学脑科学与未来技术研究院。
光是这个名字就透着一股高深莫测的未来感。
研究院的大楼设计得极具现代感，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线条冷硬，像个巨大的精密仪器。
走进大门，内部是挑高的大厅，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电子设备特有的淡淡气味。
穿着白大褂或正式服装的研究人员和学者们步履匆匆，低声交谈，氛围严肃而高效。
徐小默穿着Elena为他挑选的那套最稳重的深灰色西装（谢天谢地不是亮片那套），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科学圣殿的小丑，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Elena则是一身香槟色及膝连衣裙，外搭一件白色小西装外套，既显身材又不失端庄，她挽着徐小默，神态自若，仿佛这里是她家后院。
在签到处，他们再次见到了苏瑾。
她今天穿着一身更正式的深蓝色研究员制服，胸前别着名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
看到他们，她只是微微点头示意，递过来两份会议材料和一个……看起来更小巧的、像胸针一样的银色设备。
“这是定向麦克风和微型录音笔，方便记录会议重点，同步传输到终端。”
苏瑾解释道，语气平淡无波，“研讨会内容涉及前沿领域，信息密度大，建议佩戴。”
Elena拿起那个“胸针”，在指尖把玩了一下，似笑非笑：“苏教授考虑得真周到~连‘窃听器’都准备得这么精致~”
苏瑾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讽刺，认真纠正：“不是窃听器。”
“它的有效收音范围只有佩戴者周围一米，且需要授权才能启动。主要用于学术记录。”
徐小默看着那个小东西，心里直打鼓。
有了上次手环的阴影，他对苏瑾拿出的任何设备都充满警惕。
Elena却笑了笑，亲手把那个“胸针”别在了徐小默的西服领子上，还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动作亲昵，眼神却带着一丝警告：“乖~戴着吧~好好听讲~说不定真能学到点什么呢~”
她的指尖看似无意地划过徐小默的脖颈，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
苏瑾看着他们的互动，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像是在记录观察数据，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他们可以进入主会场了。
主会场是一个巨大的阶梯会议室，几乎座无虚席。
台上是巨大的全息投影屏，正在展示着复杂的大脑神经网络图谱。
台下的人们都神情专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智力高度集中的压迫感。
徐小默和Elena在靠后的位置坐下。
会议很快开始。
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威严的老教授上台，做了关于“意识上传与数字人格存续的伦理边界”的开场报告。
内容高深，术语频出，徐小默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大脑发胀。
紧接着，几位来自世界各地的学者陆续上台，分享的议题一个比一个烧脑：“非侵入式脑机接口的感知增强”、“深度睡眠下的记忆靶向编辑”、“虚拟情境刺激对潜意识行为的塑造效应”……
徐小默越听越觉得茫然，这些话题听起来都很厉害，但似乎跟他，跟他的经历毫无关系。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Elena，发现她居然听得挺专注，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似乎在思考什么。
难道苏瑾真的只是单纯来让他们听天书的？
就在徐小默快要被催眠的时候，台上一位年轻的研究员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位研究员介绍的课题是——“高维信息片段植入对现实认知的干涉及个体差异性研究”。
当全息屏上展示出一些类似于梦境碎片或记忆闪回的分析模型时，徐小默的心猛地一跳！
这描述……怎么有点像是他经历过的那个小说世界？！
他立刻坐直了身体，屏住呼吸仔细听。
那位研究员语速很快，提到了“种子信号”、“认知锚点”、“现实反馈异常”等术语，虽然依旧没有直接解释，但徐小默莫名觉得，这些词似乎能和他那离奇的经历扯上一点边！
他下意识地摸向领子上的那个“胸针”麦克风，又紧张地看了一眼旁边的Elena。
Elena也微微蹙着眉，盯着台上的演示，表情有些严肃。
就在这时，徐小默感觉自己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偷偷拿出来，点亮屏幕——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小心测量。他们在记录你的生理反应峰值，对应特定关键词。苏的目标是你。——c】
c？陈泽宇？！
徐小默的心脏骤然缩紧！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记录生理反应？对应关键词？
所以这个胸针……真的是个陷阱？！
苏瑾邀请他来，根本不是让他听什么研究成果，而是把他当成了实验对象，在监测他对那些敏感术语的反应？！
他猛地抬头，看向前方不远处苏瑾的背影。
她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平板电脑，手指飞快地滑动着，似乎正在实时记录着什么数据！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
所以所谓的“意想不到的收获”，是指把他当成小白鼠，采集到珍贵的数据吗？！
他立刻想把那个该死的胸针扯下来！
但就在他的手刚要动作时，Elena温热的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轻轻按住了他。
徐小默惊讶地转头，对上Elena的视线。
Elena没有看他，目光依然看着台上，但嘴角却对他极轻微地摇了摇头，眼神冷静而锐利，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她……她也猜到了？还是她也收到了信息？
Elena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划，像是在写字。
徐小默集中精神去感受。
她写的是：【将计就计。】
徐小默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苏瑾想测他的反应？
那就测好了。
但如果他们提前有了防备，是不是就可以……表演出她想要的数据？
可是，怎么做？他又不能控制自己的心跳和皮电反应！
台上的演讲还在继续，研究员正在讲解一个案例，提到“个体在接收异常信息后，会产生强烈的既视感和现实剥离感……”
这些词再次精准地戳中了徐小默！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
他能感觉到，别在领子上的那个小东西，此刻可能正在忠实地记录着他飙升的生理指标！
完了！要被发现了！
就在这时，Elena突然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抽气声，身体微微向他这边倾斜，一只手捂住了小腹，眉头紧蹙，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怎么了？”
徐小默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紧张地低声问道，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
他对Elena的关心瞬间压倒了对自身暴露的恐惧。
Elena靠在他肩上，呼吸似乎有些急促，声音微弱：“突然……有点肚子疼……可能是早上喝的冰咖啡……”
她的声音透过那个微型麦克风，肯定也被清晰地记录了去。
徐小默的心跳更快了，但这次纯粹是因为担心Elena：“严重吗？要不要先出去？”
“不用……”
Elena摇摇头，借着他手臂的力量坐直了些，但脸色依旧有些发白，“帮我揉揉……”
她抓过他的手，直接按在了自己柔软的小腹上，隔着一层连衣裙的布料，徐小默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温热和细腻的触感。
轰——！徐小默的脸瞬间爆红！血液疯狂上涌！整个人都僵住了！
在这满是学术界泰斗的严肃会场里！
Elena竟然抓着他的手按在她那个位置？！
这……这刺激也太强烈了！
比听到任何关键词都劲爆一万倍！
他的所有生理指标——心率、血压、皮电活动——绝对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峰值！
而这一切，都会被那个该死的麦克风记录下来！
但这一次，峰值的原因被完美地掩盖了！
所有的异常数据，都可以被归因于——他对女伴突发不适的担忧，以及随后这过于亲密和尴尬的肢体接触！
徐小默僵着手指，一动不敢动，感受着手心下柔软的起伏，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脸热得能煎鸡蛋。
Elena靠在他肩上，半闭着眼睛，似乎真的很难受。
但徐小默却隐约看到，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下，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狡黠和得逞的笑意。
苏瑾似乎注意到了后面的小骚动，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Elena靠在徐小默怀里，脸色不佳，徐小默则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她推了推眼镜，在平板电脑上记录了什么，然后转回了头，并没有过多探究。
或许在她看来，这只是无关学术的意外干扰因素。
过了好一会儿，Elena才仿佛缓过劲来，轻轻推开徐小默的手，坐直身体，脸色恢复了少许红润，低声道：“好多了……谢谢。”
徐小默机械地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柔软的触感和温热的体温，脑子依旧一片空白，心跳如鼓。
台上的演讲已经接近尾声。
徐小默再看向苏瑾的背影时，心情无比复杂。
陈泽宇的警告、Elena急中生智的“表演”……这一切都证明，这个研讨会果然是个陷阱！
苏瑾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让他来“理解”，而是来“被研究”！
研讨会终于在一片掌声中结束。
学者们开始退场或交流。
苏瑾拿着平板电脑，朝他们走了过来。
她的目光落在徐小默依旧有些泛红的脸上和Elena似乎还未完全恢复的脸色上，平静地开口：“会议内容似乎对徐小默同学造成了较大的认知负荷？”
“我看你的部分生理指标在中后期出现了显着波动。”
徐小默心里一紧。
Elena却抢先一步，挽住徐小默的胳膊，语气带着一丝嗔怪和无奈：“是啊~”
“这孩子，听没听懂我不知道，倒是替我担心得够呛~”
“差点把自己急出心脏病~”
“是吧，小默？”她侧头，笑眯眯地看着徐小默，眼神里带着只有他能懂的意味。
徐小默只能干巴巴地点头：“呃……嗯……是，是啊……”
苏瑾看了看Elena，又看了看徐小默，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分析了一下这个说法，然后在平板电脑上划了几下，像是备注了什么。
她抬起头，看向徐小默，突然问道：“那么，对于‘认知锚点扭曲现实感知’这个概念，你有什么直观的理解或者……联想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精准的匕首，直刺核心！
徐小默的呼吸猛地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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