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婉从未想过,那个看似普通的快递包裹会彻底改变她的人生。
那天傍晚,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发现门口放着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棕色纸箱。纸箱大约三十厘米长宽,用透明胶带封得严严实实,只在正中央贴着打印的收件人标签:林晓婉,梧桐街17号402室。
“我最近没买东西啊。”她嘀咕着,将纸箱抱进客厅。
林晓婉是本市一家小报社的记者,二十五岁,独自租住在这栋老式居民楼的四楼。房子不大,一室一厅,家具简单,墙上贴着她采访时的照片,书架上堆满了书籍和文件。她喜欢这样简单的生活,至少在今天之前是这样想的。
她用剪刀小心地划开胶带,打开纸箱,里面塞满了防震泡沫。拨开泡沫,一个洋娃娃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约莫四十厘米高的洋娃娃,穿着维多利亚风格的暗红色天鹅绒长裙,金色的卷发梳成精致的发髻,瓷白的脸上有一双大得不太自然的蓝色玻璃眼珠。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嘲讽什么。
“谁寄来的?”林晓婉拿起洋娃娃,注意到她裙子上别着一张泛黄的小卡片,上面用花体英文写着“安娜贝尔”。
娃娃做工精细,但显然有些年头了。裙边有些脱线,瓷脸上有道极细的裂纹从右眼角延伸到下巴,像是曾经摔碎又被仔细黏合。最诡异的是那双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仿佛在盯着你。
林晓婉将娃娃放在书架上,与一堆资料放在一起。她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收到一个匿名包裹,里面是这个古董娃娃。谁寄的?出来认领。”
随后她便去洗澡,准备晚餐,渐渐忘记了这件事。
直到深夜。
林晓婉被一阵细微的声音吵醒。那声音像是有人在翻动纸张,沙沙作响。她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两点十七分。
“大概是窗外树叶的声音。”她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但声音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某种规律性的敲击,像是指甲轻轻叩击木头。
她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房间里空无一人,书架上的书籍整齐排列,那个洋娃娃安娜贝尔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只是姿势似乎有些不同——她的手原本是平放在裙摆上的,现在却微微抬起,像是要抓住什么。
“我记错了吧。”林晓婉揉了揉眼睛,下床检查了门窗,一切正常。她走到书架前,盯着那个洋娃娃看了许久。灯光下,那双玻璃眼睛反射着诡异的光芒。
“别自己吓自己。”她咕哝着回到床上,关灯。
黑暗中,那种纸张翻动的声音又响起了。这一次,更清晰,更靠近。
第二天早上,林晓婉在书桌旁的地板上发现了几张散落的稿纸。那是她昨晚整理的工作笔记,原本整齐地放在文件夹里。
“奇怪,我记得收好了啊。”
她弯腰捡起稿纸,突然注意到其中一张纸上多了几行陌生的字迹。那不是她的笔迹,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孩童初学写字,又像是有人故意用非惯用手书写:
“她在这里”
“她醒了”
“别让她看到你”
林晓婉感到脊背发凉。她迅速检查了门窗,都从内部锁着。公寓只有她一人居住,唯一的钥匙在她身上。
是恶作剧吗?谁会这么做?
她想起了那个匿名包裹,走到书架前仔细打量那个叫安娜贝尔的洋娃娃。娃娃依然保持着昨晚的姿势,但林晓婉几乎可以肯定,她的头转向了书架边缘,正对着书桌方向。
“不可能,一定是心理作用。”
林晓婉决定不再多想,她今天有一个重要的采访任务。市郊一座民国时期的老宅即将拆迁,有传闻说那宅子闹鬼,她要去调查一下,写篇报道。
出门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一块深色绒布盖住了那个洋娃娃。
“眼不见为净。”
市郊的苏家老宅是一座中西合璧的建筑,青砖灰瓦,雕花门窗,但年久失修,藤蔓爬满了外墙。据当地老人说,这宅子建于民国初年,主人是一位姓苏的富商,后来家道中落,宅子几经转手,最后一位住户是二十年前搬走的一位老太太,此后便一直空置。
林晓婉到达时,拆迁队的工人们正在外围做准备工作,但没人愿意进主屋。
“林记者,您真要进去?”拆迁队长老张抽着烟,眉头紧锁,“这房子邪门得很。上星期我们有个工人进去测量,出来后就一直发高烧说胡话,现在还在医院呢。”
“什么胡话?”林晓婉打开录音笔。
老张四下张望,压低声音:“一直念叨着什么‘娃娃的眼睛’、‘她在看着我’,还说什么‘红色裙子的女孩不让他走’。”
林晓婉的心脏猛地一跳。红色裙子的女孩?她立刻想到了安娜贝尔那身暗红色的天鹅绒长裙。
“我能进去看看吗?”
老张犹豫片刻,递给她一个手电筒:“您自己小心,我们就在外面,有事就喊。”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客厅里散落着腐朽的家具,墙纸剥落,露出下面发黑的墙面。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棂,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晓婉在一楼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便沿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更加破败。走廊两侧有几扇紧闭的房门,其中一扇门半掩着,里面隐约有光线透出。林晓婉轻轻推开门,发现这是一间儿童房。
房间的墙壁是淡粉色的,虽然已经褪色剥落,但仍能看到上面绘制的卡通图案。一张小木床靠墙放置,床上居然还铺着发黄但整齐的被褥。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窗的一个玩具架,上面摆放着各种旧式玩具:铁皮汽车、发条青蛙、积木,以及……
林晓婉的呼吸停滞了。
玩具架最上层,坐着三个洋娃娃。中间的那个,穿着暗红色天鹅绒长裙,金色的卷发,瓷白的脸,右眼角到下巴有一道细纹。
和安娜贝尔一模一样。
不,不是一模一样。这个娃娃更旧,裙子破得更厉害,脸上的裂纹更深。而且,她怀里抱着一个东西——一本巴掌大小的皮质笔记本。
林晓婉的心脏狂跳不止。她小心翼翼地取下那个娃娃,拿起那本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上用褪色的金漆印着“苏安娜日记,1927”。
苏安娜?安娜贝尔?
她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字迹工整但稚嫩,像是孩童的日记。前几页都是些日常琐事,但翻到中间时,内容变得诡异起来:
“1927年6月12日:今天爹爹从上海给我带回了安娜贝尔。她穿着最漂亮的红裙子,眼睛像真的会动一样。我好喜欢她,我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1927年8月3日:安娜贝尔昨晚和我说话了。她说她是我的好朋友,永远不会离开我。我问她从哪里来,她说从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娃娃。”
“1927年9月15日:弟弟说安娜贝尔的眼睛在夜里会发光,他害怕。我告诉他不要乱说,安娜贝尔是我们的朋友。但昨晚我也看到了,她的眼睛真的在黑暗中发着绿光。”
“1927年10月30日:爹爹不让我再和安娜贝尔说话了。他说这个娃娃不干净,要扔掉她。我哭了整整一夜。安娜贝尔说没关系,她会一直陪着我,无论爹爹怎么做。”
日记在这里中断了几页,后面又有新的记录,但笔迹变得潦草、扭曲:
“1927年11月7日:弟弟不见了。爹爹说弟弟是自己跑丢了,但我知道不是。昨晚我看见安娜贝尔的手在动,她指着弟弟的房间。今天弟弟就不见了。”
“1927年11月10日:爹爹把安娜贝尔锁在了阁楼。他说要找道士来。安娜贝尔在哭,我听见了,她在叫我。”
“1927年11月12日:道士来了,穿着黄色的道袍。他和爹爹在阁楼待了很久,我听见里面有奇怪的声音,像是有很多人在哭。道士出来时脸色苍白,他对爹爹说了些什么,爹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日记在这里中断,后面几页被撕掉了。林晓婉翻到最后,发现最后一页有一行不同的字迹,苍劲有力,像是成年人的笔迹:
“邪物入宅,祸及三代。以血封之,莫启莫动。苏家绝嗣,方得安宁。——清虚道人,民国十六年冬”
林晓婉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她将日记小心地放进包里,又看了看手中的娃娃。这个娃娃比她家里的那个更破旧,但脸部的轮廓、衣服的样式,甚至那道裂纹的位置,都如出一辙。
是同一个娃娃吗?怎么可能?一个在几十年前就被封在老宅阁楼,另一个却在前天通过快递出现在她家门口。
除非……
她不敢想下去。突然,手中的娃娃似乎动了一下,那只瓷做的右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林晓婉惊叫一声,扔掉了娃娃。娃娃摔在地上,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但当她用手电筒照过去时,发现娃娃完好无损,只是以怪异的姿势躺在地上,那双玻璃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不,不是在盯天花板。林晓婉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去,发现天花板上用暗红色的颜料写着一行字,那颜色像干涸的血迹:
“我找到你了”
林晓婉几乎是逃出老宅的。她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把外面的工人们吓了一跳。
“林记者,您没事吧?”老张关切地问。
“没、没事。”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里面空气不好,有点闷。”
回到报社,林晓婉立刻开始调查苏家老宅的历史。报社资料室保存着许多旧报纸的微缩胶片,她花了一下午时间,终于在1927年11月的《江城日报》上找到了一则小新闻:
“苏家幼子离奇失踪,警方搜寻无果”
“本埠富商苏文谦之幼子苏明轩【时年七岁】,于本月六日晚离奇失踪。据家人称,当晚并无异状,翌日清晨发现其床铺空无一人,门窗皆自内锁闭。警方连日搜查未果,此案疑点重重……”
报道旁边附着一张模糊的照片,是苏家全家福:一对中年夫妇,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以及一个小男孩。女孩怀里抱着一个洋娃娃,虽然照片模糊,但能看出那娃娃穿着深色裙子,样式与安娜贝尔极为相似。
林晓婉继续翻阅后续报道,发现一个月后又有简短消息:
“苏家再遭不幸,长女病逝”
“苏文谦之长女苏安娜【时年十一岁】,自其弟失踪后即郁郁寡欢,日前突发急病,于家中病逝。苏家接连变故,令人唏嘘……”
苏安娜。日记的主人。安娜贝尔名字的由来。
报道还提到,苏安娜去世后,苏文谦夫妇不久便搬离了老宅,宅子几经转手,但住户都不长久。最后一位长期住户是二十年前的一位独居老太太,据说她在房子里“养了些奇怪的东西”,邻居常听到里面有孩童的哭声和笑声,但老太太从不出门,也不与任何人来往。老太太去世后,宅子便彻底空置。
林晓婉还找到了关于“清虚道人”的资料。根据地方志记载,清虚道人是民国时期江城一带小有名气的道士,擅长驱邪镇煞,但关于他的记录很少,只知他晚年隐居不出,不知所踪。
线索似乎在这里中断了。但林晓婉注意到,在苏安娜去世的那篇报道下方,有一行小字:“苏氏夫妇将女儿生前最爱的洋娃娃随葬,愿其在地下仍有玩伴。”
随葬?如果娃娃随苏安娜下葬了,那老宅阁楼里的娃娃又是怎么回事?她家里的那个又是从何而来?
除非,那个娃娃根本就没被埋掉。或者,不止一个“安娜贝尔”。
下班后,林晓婉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一开门,她就察觉到不对劲。
家里有股淡淡的霉味,像是老宅里的那种气味。而且,温度明显比外面低很多,尽管现在已经入夏。
她打开灯,目光立刻投向书架——那个被绒布盖着的洋娃娃还在原处,但绒布的形状有些奇怪,像是里面的娃娃改变了姿势,不再是端坐,而是站立。
林晓婉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掀开绒布。
安娜贝尔依然坐着,姿势似乎没变。但她面前的书架上,多了一行用灰尘写成的字:
“你为什么丢下我”
字迹歪斜,与昨天稿纸上的一模一样。
林晓婉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书架,突然注意到娃娃的裙子下摆,沾着一些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是老宅天花板上那种颜料。
她想起今天在老宅扔掉的娃娃,那个娃娃摔在地上时,裙摆似乎擦到了地板上的某种污渍。
是巧合吗?怎么可能?
她颤抖着拿起手机,打给了好友陈默。陈默是民俗学研究生,对民间传说和灵异事件颇有研究。
“陈默,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第二天是周六,陈默一早就来到林晓婉的公寓。他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斯文男生,平时沉迷于各种奇闻异事,是林晓婉在报社认识的朋友。
听完林晓婉的讲述,陈默的表情变得凝重。他仔细检查了安娜贝尔娃娃,又翻看了从老宅带回来的日记。
“这个娃娃……”他沉吟道,“确实不寻常。你看她的眼睛,一般这种老式洋娃娃用的是普通玻璃珠,但她的眼睛里有种特殊的光泽,像是含有某种矿物质。而且这道裂纹——”他指着娃娃脸上从眼角到下巴的细纹,“不像是摔碎后黏合的,更像是在烧制时就有瑕疵,或者……是某种故意的标记。”
“你说什么标记?”
陈默从包里掏出一本厚重的旧书,书页泛黄,封面是手写的《南方法术辑录》。他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绘有各种符咒和阵法图案。
“我研究过很多地方性的民间法术。民国时期,特别是二三十年代,很多地方流行一种叫‘养灵’的邪术。简单说,就是通过特殊仪式,将灵体禁锢在某个物品中,让其为己所用。最常见的媒介就是娃娃,因为娃娃有人的形状,易于灵体附着。”
林晓婉感到后背发凉:“你是说,安娜贝尔是……”
“很可能被‘养’了什么东西。”陈默指着日记中关于清虚道人的那一段,“这个道士应该发现了问题,试图封印这个娃娃。但你看他的留言,‘以血封之,莫启莫动’,说明封印需要血祭,而且一旦封印,就不能再移动或打开,否则封印会失效。”
“苏家绝嗣,方得安宁。”林晓婉低声重复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可能是,只有苏家血脉断绝,这个诅咒才会终止。或者……”陈默顿了顿,“需要苏家最后一个人的生命来完成封印。”
两人陷入沉默。窗外阳光明媚,但公寓里却弥漫着一股寒意。
“那现在这个娃娃怎么会到我这里?”林晓婉问。
陈默摇摇头:“不清楚。也许有人故意寄给你的。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你家里有没有人和苏家有关联?”
林晓婉想了想:“我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祖上三代都在北方,和江城的苏家应该没什么关系。等等……”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妈曾经说过,我外婆是江城人,但在她很年轻的时候就离开家乡,嫁到北方去了。不过外婆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我对她几乎一无所知。”
“你外婆姓什么?”
“姓周。但这是她夫家的姓,她本姓……”林晓婉努力回忆,“好像是姓苏?对,我妈提过一次,外婆本姓苏,但因为某种原因改了姓。”
陈默眼睛一亮:“苏?江城苏家?这也太巧了。你有你外婆的照片吗?”
林晓婉翻出手机,找到一张老照片的翻拍照。那是她母亲年轻时的全家福,里面有她的外公外婆。外婆是个清秀的女人,大约五十多岁,眉眼间有种说不出的忧郁。
“等等。”陈默从包里掏出一个放大镜,仔细看照片中女人的脸,又抬头看了看书架上的安娜贝尔,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怎么了?”
“你外婆的右眼角到下巴,有一道很淡的疤痕,位置和这个娃娃脸上的裂纹一模一样。”陈默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不是巧合。林晓婉,你可能就是苏家的后人。”
这个发现让林晓婉不寒而栗。如果她是苏家后人,那么安娜贝尔找到她就不是偶然。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苏家老宅即将拆迁,然后她就收到了这个娃娃……
“老宅拆迁!”两人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
陈默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搜索苏家老宅拆迁的相关信息。很快,他找到了一则不起眼的报道:拆迁工程由“永盛地产”负责,而这家公司的老板叫苏永强。
“苏永强,也姓苏。”林晓婉喃喃道。
陈默继续搜索,发现苏永强是本地商人,靠房地产起家,今年五十八岁。他父亲早逝,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而他母亲的名字是——苏秀兰。
“苏秀兰……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名字。”林晓婉翻出从老宅带回来的日记,快速翻阅。在最后一页的背面,有一行几乎褪色的小字:“赠秀兰妹妹,望珍重。安娜,1927年秋。”
“苏秀兰是苏安娜的妹妹?可资料显示苏家只有一个女儿啊。”
“也许不是亲妹妹,是堂妹或表妹。”陈默推测道,“重要的是,苏永强可能是苏家旁系的后人,他知道老宅的秘密,所以急于拆迁,可能是想彻底毁掉什么证据。而你是苏家直系的后人,他可能想用这个娃娃……”
“害我?”林晓婉感到一阵恶心。
“或者,完成某种仪式。”陈默表情严肃,“清虚道人的留言说‘苏家绝嗣,方得安宁’,如果苏永强相信这个说法,他可能会想方设法让苏家直系血脉断绝,从而解除诅咒——如果这个诅咒也影响旁系的话。”
天色渐暗,两人决定分头行动。陈默去调查苏永强和永盛地产的背景,林晓婉则尝试联系可能知道苏家往事的人。
陈默离开后,公寓里只剩下林晓婉一人。夜幕降临,她打开了所有的灯,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总觉得安娜贝尔在看着她,无论她走到哪个房间。
她试图工作分散注意力,但电脑屏幕时不时会闪烁,出现奇怪的阴影。有一次,她甚至看到屏幕上反射出一个人影站在她身后,但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午夜时分,她终于撑不住,准备上床休息。刚躺下,就听到客厅传来轻微的声响,像是小孩子的脚步声,啪嗒啪嗒,从客厅走到卧室门口,然后停住了。
林晓婉屏住呼吸,盯着卧室门。门把手轻轻转动,门开了一条缝。
黑暗中,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门口。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看清了那是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谁?”林晓婉颤抖着问。
小女孩缓缓转过头——那不是人脸,而是一张瓷白的、裂开的娃娃脸,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林晓婉尖叫一声,抓起枕头扔过去。枕头穿过小女孩的身体,撞在门上。再看时,门口已空无一人。
她打开灯,冲到客厅。安娜贝尔依然坐在书架上,但她的头完全转向了卧室方向,那双玻璃眼睛在灯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芒。
地板上,又多了一行灰尘写的字:
“姐姐,陪我玩”
第二天,林晓婉顶着黑眼圈找到陈默。听完她昨夜的经历,陈默的表情更加凝重。
“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找人帮忙。”他说,“我打听到清虚道人可能有后人还在世,住在城西的老城区。我们去找找看。”
城西老区是一片即将拆迁的棚户区,巷道狭窄,房屋低矮。两人按照地址找到一栋破旧的两层小楼,敲门后,一个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者开了门。
“你们找谁?”老人警惕地看着他们。
“请问是李道长家吗?”陈默客气地问,“我们找李道长请教一些事情,关于他祖父清虚道人的。”
老人眯起眼睛打量他们:“你们怎么知道清虚道人?”
“我们在苏家老宅找到了一些东西,可能和他有关。”林晓婉拿出那本日记。
老人的表情变了变,最终让开身子:“进来吧。”
屋内陈设简单,但收拾得整洁。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道家神仙画像,以及供桌上的一些法器。
老人自称李清源,是清虚道人的孙子。他听完林晓婉的叙述,又仔细看了日记和安娜贝尔的照片,长叹一声。
“这个孽障,果然还没有安息。”
“李道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晓婉急切地问。
李清源点上一支香,缓缓道来:“这件事,我祖父临终前曾简单提过。民国十六年,苏文谦请他去家里驱邪,说家里接连发生怪事。祖父到了苏家,发现是那家的女儿苏安娜不知从哪弄来个邪门的洋娃娃,那娃娃被施了‘养灵术’,里面养的不是普通灵体,而是一种极为凶恶的‘地童’。”
“地童?”
“就是早夭孩童的怨灵,因无法正常转世,怨气极重。施术者用特殊方法将地童禁锢在娃娃中,让其为己所用。但地童难以控制,往往会反噬其主。苏安娜不知从哪学来这邪术,用自己和弟弟的精血喂养地童,结果弟弟被地童吞噬,她自己也被反噬,命不久矣。”
林晓婉想起日记中的内容,不寒而栗。
“祖父试图超度地童,但发现它已经和苏安娜的魂魄纠缠在一起,难以分开。无奈之下,他只能以苏安娜将死之身为引,施以血封之术,将两个魂魄一起封入娃娃中,并告诫苏家,此物绝不可再动,需以苏家血脉世代看守,直至苏家绝嗣,怨气自然消散。”
“但娃娃没有被封在老宅?”陈默问。
李清源摇头:“苏文谦没有听从祖父的劝告。他不忍女儿孤寂,竟将娃娃随女儿下葬。这是大忌!封灵之物入土,吸收地阴之气,怨力只会更强。后来苏家老宅闹鬼,几任主人都不得安宁,就是因为地童的怨气已渗透宅基,娃娃虽不在,其影响犹存。”
“那我收到的这个娃娃……”
“很可能就是当年下葬的那个。”李清源神色严峻,“有人把它挖出来了。而且,从你的描述看,封印已经松动,里面的东西快要出来了。”
“那该怎么办?”
李清源沉默良久:“有两个办法。一是找到当年下葬之地,用我祖父的秘法重新封印。但这需要苏家直系血脉的鲜血为引。二是……彻底消灭它,但这风险极大,若不成,反噬会更厉害。”
他看了看林晓婉:“你是苏家后人,你的血可以暂时压制它。但在那之前,你必须知道一件事——地童一旦认主,除非完成契约,否则不会罢休。苏安娜与它定下的契约是‘永远在一起’,她需要一个玩伴,一个永远不会离开她的姐妹。”
林晓婉感到浑身冰冷:“所以它找上我,是因为我是苏家血脉,是苏安娜的……”
“血亲。”李清源点头,“你是她现在能找到的,最亲近的人。”
离开李清源家时,天色已晚。林晓婉心情沉重,陈默安慰她:“别太担心,我们至少知道该怎么做了。明天我们就去查苏安娜的墓地在哪里,然后……”
他的话戛然而止。两人已走到车旁,但车窗上贴着一张纸,上面用红色大字写着:
“别多管闲事”
字迹歪斜,像是用口红匆匆写就。林晓婉四下张望,昏暗的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传来狗吠声。
“是警告。”陈默撕下纸条,脸色难看,“有人盯着我们。”
“是苏永强?”
“很可能。他知道我们在调查,不想让我们坏他的事。”
回到林晓婉的公寓,两人发现门锁有被撬过的痕迹。陈默示意林晓婉退后,自己小心地推开门。
屋内一片狼藉。书架被推倒,书籍文件散落一地,抽屉全被拉开,东西扔得到处都是。显然有人进来翻找过什么。
“日记!”林晓婉冲进卧室,从枕头下拿出那本苏安娜的日记——幸好她出门前藏了起来。但当她转身时,却愣住了。
书架上,安娜贝尔不见了。
不,不是完全不见。娃娃被扔在房间角落,头歪在一边,一条胳膊断了,露出里面的填充物。但最诡异的是,娃娃的眼睛被挖掉了,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窝。
“他们想毁了它?”陈默皱眉。
“不对。”林晓婉走近细看,发现娃娃的胸口位置被划开一道口子,里面似乎塞了什么东西。她小心地掏出来,是一张折叠的泛黄纸张。
展开纸张,上面是一幅手绘的地图,标注着某个地点。地图下方有一行小字:“安娜长眠处,苏氏血脉可启。若求安宁,以血还血,以魂还魂。”
地图背面还有几行更小的字,像是后来加上去的:“秀兰绝笔:姐姐,对不起。我偷了你的日记,藏起了钥匙。永生之约,我来完成。”
“秀兰?苏秀兰?”陈默接过地图,“这是苏安娜墓地的位置。但‘钥匙’是什么?‘永生之约’又是什么?”
林晓婉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手机,找到那张苏家全家福。她放大照片,仔细观察苏安娜怀里的娃娃。在娃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很小的吊坠,形状很特别,像是一把微型钥匙。
“娃娃脖子上原来有东西。”她指着照片,“但现在没有了,可能被人拿走了。”
陈默若有所思:“如果地图是苏秀兰留下的,那她可能从苏安娜那里偷走了什么东西——也许是控制地童的方法,或者封印的关键。而苏永强作为她的后人,可能知道了这个秘密,想抢在我们前面找到墓地。”
“他为什么这么做?”
“也许不是为了解除诅咒,而是想利用那个‘永生之约’。”陈默神色严峻,“很多邪术都承诺长生不老,但代价往往是别人的生命。”
就在这时,林晓婉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林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低沉的男声,“我是苏永强。我们得谈谈,关于你的外婆,以及你家里那个娃娃。”
次日上午,林晓婉和陈默在市中心一家咖啡馆见到了苏永强。他是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穿着考究的西装,但眼下的黑眼圈和焦虑的神情透露出他的疲惫。
“我就直说了。”苏永强开门见山,“我知道你们在调查苏家老宅和那个娃娃。我也知道你们见过李清源。但你们不知道全部真相。”
“什么真相?”林晓婉警惕地问。
苏永强掏出一个老旧的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把铜制的小钥匙,样式古老,与照片中娃娃脖子上的吊坠一模一样。
“这是控制安娜贝尔的钥匙——或者说,是开启和关闭封印的媒介。”他说,“我祖母苏秀兰临终前交给了我的父亲,父亲又交给了我。我们这一支的任务,就是确保封印完整,不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那你为什么急于拆迁老宅?”陈默质疑。
“因为封印在减弱。”苏永强压低声音,“这几十年,我父亲和我一直用苏家旁系的血脉之力维持封印,但到了我这一代,血脉之力已经太弱了。老宅下面是封印的核心,一旦被动,里面的东西就会彻底苏醒。我必须在那之前,用现代方法彻底摧毁那个地方,用挖掘机挖开地基,浇上混凝土,让它永远不见天日。”
“那你为什么要寄娃娃给我?”林晓婉问。
苏永强一愣:“我寄娃娃给你?不,我没有。我是在老宅阁楼找到那个娃娃的,但它已经被人拿走了。我以为是你们……”
三人面面相觑。如果不是苏永强,那会是谁?
“还有一个问题。”陈默盯着苏永强,“‘永生之约’是什么?苏秀兰在地图背面提到了这个。”
苏永强的脸色变了变,最终长叹一声:“那是苏安娜的执念。她被地童反噬,命不久矣,但通过某种邪术,她与地童达成了契约:她献上苏家后代的生命,地童赐她某种形式的‘永生’——不是肉体的永生,而是灵魂不灭,永远与地童共存。但苏安娜临死前后悔了,她不想让弟弟和后代成为祭品,所以与清虚道人合作,将自己和地童一起封印。”
“那苏秀兰为什么说‘我来完成’?”
“因为我祖母……她得了绝症。”苏永强声音低沉,“她害怕死亡,不知从哪知道了这个契约,以为真的可以获得永生。但她不知道,与地童交易的结果,只会变成和它一样的怨灵,永世不得超生。幸好她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去世了。”
林晓婉感到一阵寒意:“那现在,是谁想让这个契约继续?”
“我不知道。”苏永强摇头,“也许是地童本身,它想完成契约,获得自由。也许是……其他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谈话不欢而散。苏永强坚持要立即进行拆迁工程,而林晓婉和陈默则决定去地图上标注的地点,苏安娜的墓地查看。
临别前,苏永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林小姐,小心点。你是苏家直系最后的血脉,对那个东西来说,你是最完美的……容器。”
苏安娜的墓地位于江城西郊的荒山上,那里曾经是苏家私人的坟地,如今已荒废多年,杂草丛生。
根据地图指引,两人在一片乱石堆后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墓碑。墓碑已经倾倒,上面刻着“爱女苏安娜之墓,民国十六年立”。墓碑后方,有一个被挖掘过的土坑,棺材盖被撬开,里面空无一物。
“果然被挖开了。”陈默检查着棺材内部,“但这不是近期的事,看这痕迹,至少是几十年前了。”
林晓婉蹲在墓旁,突然注意到墓碑底座有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形状正与那把铜钥匙吻合。
“陈默,你看这个。”
陈默凑过来,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这应该是个机关。但钥匙在苏永强那里,而且他也不一定会给我们。”
“不一定需要钥匙。”一个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响起。
两人吓了一跳,转身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老人站在不远处,正是李清源。
“李道长?您怎么在这里?”
李清源缓步走来,神色凝重:“我算到你们会来这里。昨夜我起了一卦,卦象大凶,那东西今晚就会彻底苏醒。我们必须在此之前重新封印它。”
“可是娃娃不见了,钥匙也不在我们手上。”林晓婉焦急地说。
“娃娃会自己回到该去的地方。”李清源看向空棺材,“地童需要回到它的‘巢穴’才能完全觉醒。而这里,就是它最初的束缚之地。”
他从布袋中取出几样东西:一卷红线,几面铜镜,一叠黄符,还有一个小瓷瓶。
“这是什么?”
“黑狗血,混合朱砂和我的血。”李清源说,“要封印地童,需要三样东西:封印之地的土,苏家直系的血,以及道门之人的法血。今晚子时,阴气最盛,地童会回到这里完成最后的蜕变。我们要在那之前布下阵法,将它困住,重新封印。”
“那娃娃……”
“娃娃只是载体。真正危险的是里面的东西。它会试图寻找新的身体,苏家直系血脉是最佳选择。”李清源严肃地看着林晓婉,“林姑娘,今晚会非常危险。你可以选择离开,我尽量自己处理。”
林晓婉摇头:“不,这是我家族的事,我不能逃避。而且,它已经找上我了,我能逃到哪里去?”
陈默握了握她的手:“我会陪你。”
夜幕降临,荒山上的气氛越来越诡异。风声呜咽,像是有人在哭泣。周围的树木在月光下投出扭曲的影子,仿佛无数张牙舞爪的鬼魅。
李清源在墓地周围布下阵法:用红线绕成一个复杂的图案,线上挂着小铜铃;四面铜镜分别放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镜面朝内;黄符贴在墓碑和周围的石头上。最后,他将瓷瓶中的液体倒在棺材内部,形成一道血色的符文。
“地童属阴,喜暗畏光,畏阳刚之物。铜镜可反射月光,增强阳气;红线铜铃可示警;黑狗血和朱砂是至阳之物,可克制阴邪。”李清源解释着,将一把桃木剑递给陈默,又将一串念珠交给林晓婉。
“我教你们几句护身咒,危急时刻可念诵。但记住,最重要的是一颗无畏之心。邪物最擅长利用人的恐惧,你越怕,它越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晚上十一点,周围的气温骤降,呵气成雾。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来了。”李清源低声道。
月光下,一个矮小的身影从树林中缓缓走出。那是一个穿着红裙的小女孩,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苏安娜?”林晓婉轻声问。
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而熟悉的脸——正是安娜贝尔的那张瓷脸,但现在它是活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嘴角裂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妹妹……”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像是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一个是小女孩,另一个更低沉、更扭曲,“你终于来了……来陪我玩……永远在一起……”
“你不是苏安娜。”李清源上前一步,手持铜钱剑,“你是地童,占据了她的身体和残魂。放开那个可怜的女孩,回归你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地童咯咯笑着,声音刺耳,“我哪里都不去。我和安娜约定好了,永远在一起。但她背叛了我,把我关在黑暗里……那么多年……那么冷……”
它的身体开始变化,皮肤变得透明,露出下面蠕动的黑色阴影。红裙子无风自动,像是有生命般飘舞。
“现在,我要完成契约。”地童盯着林晓婉,“苏家的血……最后的血……给我!”
它猛地扑来,速度快得惊人。李清源挥动铜钱剑,剑身与地童碰撞,发出金属交击的巨响。地童被击退,但毫发无损,反而发出愤怒的尖啸。
铜铃疯狂作响,铜镜开始颤动。地童的力量远超预期。
陈默试图帮忙,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飞,撞在树上。林晓婉念诵护身咒,手中的念珠发出微光,形成一个薄薄的光罩。
“没用的……”地童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回荡,“这个阵法困不住我……清虚老道当年都做不到……你们更不行……”
它再次扑来,这次直接穿透了李清源的防御,一把抓住了林晓婉的手腕。触感冰冷刺骨,像死尸一般。
“放开她!”陈默冲过来,用桃木剑刺向地童。地童另一只手一挥,陈默便飞了出去,桃木剑断成两截。
林晓婉感到一股寒意顺着手腕蔓延全身,眼前开始出现幻象:她看到一个小女孩在房间里玩娃娃,一个小男孩在门外偷看;看到女孩割破手指,将血滴在娃娃嘴唇上;看到男孩躺在床上,一个黑影从娃娃中冒出,笼罩了他;看到女孩在棺材中睁开眼睛,眼中是一片漆黑……
“看见了吗?”地童在她耳边低语,“这是你家族的罪……你欠我的……用你的生命来偿还……”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两道车灯划破黑暗。一辆越野车冲上山坡,苏永强从车上跳下,手里拿着一个布袋。
“住手!”他大喊,从布袋中掏出那把铜钥匙。
地童看到钥匙,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叛徒的后代!你也敢来!”
“结束了!”苏永强将钥匙扔向李清源,“道长,用这个!”
李清源接住钥匙,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钥匙上,然后冲向墓碑,将钥匙插入底座的凹槽。
地面开始震动。墓碑上的符文亮起血红色的光芒,棺材内的血色符文也随之发光,与墓碑相连,形成一个巨大的光阵,将地童困在中央。
“不——”地童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融化,变成一滩黑色的影子,试图逃逸,但被光阵牢牢锁住。
“林姑娘,现在!”李清源大喊,“把你的血滴在阵眼上!”
林晓婉割破手指,将血滴在墓碑上。血液渗入石头,光阵的光芒变得更加强烈。地童的尖叫达到顶峰,然后戛然而止。
黑影被吸入棺材,光芒渐渐暗淡。一切恢复平静,只剩下风声和三人粗重的呼吸。
“结、结束了?”陈默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李清源面色苍白,靠着墓碑喘气:“暂时封印了。但这次封印比上次更弱,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苏永强走过来,脸色复杂:“对不起,我该早点告诉你们全部真相。我父亲临终前说,这个封印最多只能维持三十年,现在时间快到了。我本想用激进的方法彻底解决,但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那现在怎么办?”林晓婉看着空棺材,心中不安。
李清源刚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指向山下:“看那里!”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苏家老宅的方向,一道红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半边夜空。随即,一声巨响传来,地面再次震动。
“老宅……爆炸了?”陈默难以置信。
苏永强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变得惨白:“什么?怎么可能……我明白了。”
他挂断电话,声音颤抖:“是我的拆迁队。他们……他们提前开始了爆破作业。但工人们说,在爆破前,他们看到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跑进了老宅……”
“愚蠢!”李清源怒道,“老宅是封印的一部分,强行爆破会破坏整个风水局,释放出下面更可怕的东西!”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孩童的笑声。那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墓碑上的钥匙突然断裂,棺材盖猛地合上,发出巨响。地上的血色符文开始褪色、消失。
“它没被封印……”林晓婉后退一步,“刚才那个……只是它的一部分……”
黑暗中,无数红色的眼睛亮起。穿着红裙的小女孩们从树林中走出,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她们都有着相同的瓷白脸庞,相同的诡异微笑,手牵着手,将四人团团围住。
“永远在一起……”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在夜空中回荡。
远处,江城的方向,警笛声、尖叫声、爆炸声此起彼伏。整个城市,正在被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入侵。
李清源面如死灰,喃喃道:“太迟了……它已经扩散了……不只是一个地童……是成百上千……”
林晓婉的手机震动,她颤抖着打开,看到无数条推送新闻:
“江城多地出现集体幻觉事件,市民称看到‘红衣小女孩’”
“老城区发生原因不明爆炸,伤亡不明”
“紧急通知:请所有市民留在室内,锁好门窗,不要回应任何敲门声……”
一个穿着红裙的小女孩从阴影中走出,这一次,她有着林晓婉的脸。她微笑着伸出手,声音甜美而诡异:
“姐姐,来陪我玩吧。”
“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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