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洞口边缘闪烁的苍白光芒,非但没有驱散黑暗,反而给无边的幽暗更添了几分冰冷与诡异。它并非自然光源,更像是某种失去了大部分能量、仅凭惯性或微弱残存机制勉强运转的古老设施发出的余晖。
散修团众人站在洞口前,如同站在巨兽的咽喉。洞内吹出的风带着干燥的尘埃气息,与溶洞的潮湿腐浊截然不同,风中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金属与能量晶石冷却后的味道。
“这光……不太对劲。”赤焰皱着眉头,盯着那苍白的光芒,“看着让人心里发毛,不像是啥好路数。”
“琴音指向这里,非常坚定。”苏婉清怀抱瑶琴,琴身上的七彩纹路明灭不定,与洞口的苍白光芒形成了微妙的对照。她能感觉到,琴弦传来的“呼唤”源头,就在这洞口的深处。同时,碎片带来的那些关于“补全”、“永恒”的诱惑低语,在接近这里时也变得更加活跃,让她必须时刻集中精神抵抗。
墨渊仔细探查洞口边缘的岩石和光芒来源:“岩壁有规整的开凿痕迹,光芒似乎是从镶嵌在岩壁深处的某种晶石或符文中透出,能量层级极低,但结构极其古老稳定,与哨所遗迹的风格一脉相承,但规模和技术似乎更高。”
钱多多眼睛又开始放光:“更高?那是不是意味着……可能有更好的宝贝?”
“也可能是更可怕的陷阱。”云逸泼了盆冷水,他胸口的吴明玉简依旧发烫,提醒着此地隐藏的风险。“令牌碎了,我们失去了一个潜在的护身符。进去后,一切小心。苏姑娘,你的琴音是我们目前对抗精神污染和负面能量的最有效手段,但务必控制消耗,警惕碎片意念的反噬。”
苏婉清郑重点头:“我明白。”
众人稍作休整,服下最后几颗恢复丹药,调整好状态。依旧是赤焰打头,墨渊和苏婉清居中,云逸和钱多多殿后,兔坚强负责警戒后方和上方,缓缓踏入了那散发着苍白光芒的洞口。
一进入洞口,环境立刻大变。
身后溶洞的潮湿、混沌能量的剧烈翻涌、地下河的轰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瞬间变得遥远模糊。眼前是一条宽阔得超乎想象的通道,或者说,回廊。
回廊高约十丈,宽近二十丈,两侧是打磨光滑、呈现出深沉暗青色的金属与某种不明黑色石材混合浇筑的墙壁。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块脸盆大小、散发着稳定苍白光芒的菱形晶石,正是洞口光芒的来源。这些晶石排列规整,照亮了整条回廊,也映照出墙壁上那些复杂而精美的浮雕。
那些浮雕大多已经残缺破损,布满裂痕和剥落的痕迹,但仍能看出描绘的是一些宏大而神圣的场景:星辰的诞生与运转、世界的构筑与繁荣、无数生灵和谐共处、以及一些身形模糊、散发着光辉的存在在引导和守护……浮雕的风格庄严肃穆,充满了一种史诗般的辉煌感,与黯影峡湾乃至整个混沌海的混乱荒诞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回廊的地面同样由那种黑色石材铺就,平整坚固,落满厚厚的灰尘,踩上去只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回荡。空气干燥冰冷,几乎没有任何混沌能量的侵蚀感,反而有一种奇异的“纯净”与“空寂”,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千万年。
“这里……不像战场,也不像封印地。”墨渊抚摸着墙壁上残缺的星辰浮雕,眼中流露出震撼与困惑,“更像是……某种神圣殿堂,或者记录历史的‘史诗长廊’?可是,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在混沌海的核心区域?”
云逸的平衡视野中,这里的“秩序”程度高得惊人,几乎看不到混沌能量的“噪点”。墙壁、晶石、浮雕,乃至整个空间的结构,都遵循着一种极其精密、和谐、宏大的法则韵律。但这种秩序,又带着一种“凝固”的、“过去式”的死寂感,仿佛一座辉煌却已死去的文明墓碑。
“琴音指引的方向,在回廊尽头。”苏婉清指向前方,回廊笔直地延伸向黑暗深处,看不到尽头,只有两排苍白的晶石光芒如同引路灯,消失在远方。
众人沿着回廊小心前进。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更显寂静。墙壁上的浮雕连贯地诉说着一个似乎关于创造、守护与繁荣的故事,但在接近回廊中段时,浮雕的风格陡然一变!
辉煌的场景被撕裂,星辰坠落,大地崩裂,恐怖的阴影从虚空深处涌出,那些光辉的存在与阴影展开惨烈大战,无数生灵涂炭……浮雕变得激烈、混乱、充满痛苦与毁灭。而在最后几幅相对完整的浮雕上,云逸看到了熟悉的画面:无数锁链交织,试图束缚一个巨大的、由纯粹黑暗与扭曲法则构成的恐怖存在(终末之刺?),以及……一枚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种子”被投入破碎的世界核心。
“这是……‘摇篮’的诞生?上古之战?终末之刺的封印?”云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些浮雕,似乎在以这种方式,记录着世界崩坏与“火种计划”起源的真相!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赤焰猛地停下脚步,低喝道:“前面有东西!”
众人立刻戒备。只见在前方大约百丈处,回廊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倒伏着许多黑影!靠近一看,竟然是一具具早已化为白骨的骸骨!这些骸骨与之前在浅洞中发现的守卫骸骨不同,它们身上的衣物更加华丽精致(虽然也已残破),骨骼更加莹润,即便死去不知多少岁月,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威压。许多骸骨手中还握着光芒彻底黯淡、却依旧能看出不凡形态的法器或权杖。
而在这些骸骨环绕的中心,回廊的地面上,有一个直径约三丈的圆形凹陷区域。区域内刻画着一个极其复杂、即便破损严重也让人望之头晕目眩的巨大阵图!阵图的中心,是一个凹槽,凹槽的形状……与云逸曾经拥有的火种玉叶,以及之前哨所基座上的凹槽,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放大了数倍!
阵图本身早已黯淡无光,布满了裂纹,许多关键节点似乎都被暴力破坏。但即便如此,站在这阵图附近,众人依然能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浩瀚的法则之力在缓缓流转,仿佛一个垂死巨人的心脏,还在做着最后的、无意识的搏动。
“这是……某种核心传送阵?还是……控制枢纽?”墨渊的声音带着激动与敬畏,“这些骸骨……他们死前似乎都在竭力维持或修复这个阵图!”
苏婉清怀中的瑶琴,此刻七彩纹路的光芒大盛,琴弦自主发出高亢的嗡鸣,直指阵图中心的凹槽!碎片传来的“呼唤”与“渴望”达到了顶点,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悲泣的急切!
“钥匙……归位……重启……”碎片那混乱的意念,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传递出可理解的信息。
与此同时,那些环绕阵图的上古修士骸骨,似乎被瑶琴的光芒和碎片的气息所引动,空洞的眼眶中,竟齐齐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与墙壁上苍白晶石同色的光芒!
紧接着,一片片破碎、模糊、却蕴含着庞大信息流的精神残响,如同潮水般,从那些骸骨中涌出,灌入众人的脑海!
那是无数个声音的混合,充满了疲惫、决绝、不甘与最后的一丝希望:
“……最后一道防线……枢纽必须保住……”
“……种子已散播……希望尚存……”
“……以吾等残躯与魂灵……加固封印……延缓侵蚀……”
“……后来者……若持‘钥’而至……注入生机……或可……短暂唤醒……获知……真相……”
“……小心……侵蚀无处不在……尤其是……完美的……镜像……”
信息洪流冲击着众人,带来巨大的负荷。但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身处这秩序之地,或许是因为骸骨残念并无恶意,众人虽然头痛欲裂,却并未受到伤害,反而被动地“接收”了大量零碎却关键的信息。
他们“看”到了这处“苍白回廊”乃至整个峡湾地下结构的全貌——这里曾是上古“摇篮”体系某个极其重要的“法则调和与监控前哨站”,也是抵御最初“根源之蚀”(终末之刺只是其显化之一)入侵的关键节点之一。上古之战末期,前哨站失守,枢纽被破坏,守卫们死战不退,最终以自身魂灵与残存力量,勉强维持了枢纽最低限度的运转,并将其隐藏、封闭,等待“火种”携带“钥匙”归来,尝试重启或获取关键信息。
而碎片,正是当年从“摇篮”核心分离出的、用于稳定和锚定各个重要节点的“法则之种”的一部分!它指引至此,既是为了“归位”,也是为了……借助枢纽残存的力量,进行某种“补全”或“信息同步”!
骸骨最后的警告:“小心……侵蚀无处不在……尤其是……完美的……镜像。” 与吴明玉简上的“小心我们自己——尤其是当‘我们’变得完美无缺时。” 几乎完全对应!
信息洪流渐渐平息,骸骨眼眶中的光芒也彻底熄灭,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回廊内一片死寂。
众人面面相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击震撼得说不出话。
原来,他们一路的颠沛流离、生死搏杀,并非误打误撞,而是冥冥中沿着上古“火种计划”预设的轨迹在前进!灵源种籽碎片是“法则之种”,火种玉叶是“钥匙”,而这苍白回廊的枢纽,则是需要“钥匙”来激活的“数据库”或“控制台”!
“云逸……现在怎么办?”赤焰看向那巨大的阵图和凹槽,又看了看苏婉清怀中躁动不安的瑶琴,“咱们的‘钥匙’……好像已经跟苏姑娘的琴绑一块儿了。这凹槽这么大,也对不上啊。”
云逸紧紧握着胸口发烫的玉简,看着阵图,又看看苏婉清,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或许……“钥匙”并非一定要是玉叶本身?碎片作为“法则之种”,与苏婉清的“混沌回响”道韵结合后,是否也能被视为一种……特殊的、活化的“钥匙”?
而激活这个枢纽,或许是他们获取“混沌核心”真相、乃至找到真正出路的关键!
但骸骨最后的警告,吴明玉简的持续发烫,都提醒着他:这很可能也是一次巨大的考验,一次直指“小心我们自己”的陷阱!
就在这时,回廊来时的方向,那被隔绝在外的溶洞深处,隐约传来了沉闷的、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缓缓移动的隆隆声响……
而苍白回廊深处,那无尽的黑暗中,似乎也有一双“眼睛”,因为枢纽被“钥匙”气息触动和骸骨残念的消散,缓缓地……“望”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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