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残念带来的信息洪流余波仍在脑海回荡,回廊深处的隆隆声与那无形的“注视”感却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不容散修团有丝毫喘息。
“没时间犹豫了!”云逸猛地抬头,眼神决绝,“外面有东西在靠近,里面也有‘东西’醒了。这枢纽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获得突破性信息和找到出路的机会!苏姑娘,需要你试一试,用你的琴,看看能否与这枢纽建立联系,激活它的一部分功能!”
他看向苏婉清,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但记住骸骨的警告!‘完美的镜像’!碎片渴望‘补全’,枢纽的力量可能放大这种渴望,甚至……制造出某种‘完美的幻象’来诱惑你。你必须用你最真实、最‘不完美’的琴音去应对,绝不能迷失!”
苏婉清深吸一口气,怀中的瑶琴微微发烫,碎片传来的“归位”渴望几乎要淹没她的理智。她用力点头,声音不大却坚定:“我明白。相信我。”
“墨渊,赤焰大哥,钱多多,我们为苏姑娘护法!”云逸迅速安排,“墨渊,在阵图周围布下你能做到的最强防护和隔绝阵法,重点防范精神冲击和能量反噬!赤焰大哥,守住回廊来路方向,警惕任何从溶洞那边过来的东西!钱多多,注意回廊深处和头顶,用你的符箓和道具干扰可能出现的攻击!兔坚强,全方位预警!”
“交给俺!”赤焰拎着断斧头,大步走向回廊入口方向,气血鼓荡,如同门神。
墨渊毫不吝啬地取出最后所有压箱底的阵材,围绕着巨大的阵图边缘快速布置起来,这一次的阵法侧重于稳固空间、净化能量和隔绝内外精神渗透。钱多多也紧张地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什么闪光粉、迷雾弹、低阶幻象符,虽然威力有限,但胜在花样多,扰乱视线一流。
苏婉清则抱着瑶琴,一步步走向阵图中心的巨大凹槽。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脑海中回想着自己学琴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些笨拙的指法、跑调的音符、被师傅敲红的手背、同伴们听到她“灵魂乐章”时古怪又包容的表情……这些“不完美”的记忆,此刻成了她对抗碎片诱惑最坚固的锚点。
她在凹槽边缘盘膝坐下,将瑶琴横放于膝上。七彩纹路的光芒随着她的靠近,与阵图本身残留的微弱法则韵律产生了清晰的共鸣,整个阵图似乎都“活”了过来,那些破损的纹路有极其细微的能量开始流动,苍白色的光芒从晶石和阵纹中渗出,变得稍微明亮了一些。
苏婉清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搭上琴弦。她没有立刻弹奏复杂的旋律,而是先拨动了一个最简单、最基础的宫音。
“咚——”
琴音响起,带着她特有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偏移”感,却异常沉凝。音波触碰到阵图,如同水滴落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圈苍白色的涟漪!涟漪顺着阵图的纹路扩散,所过之处,更多黯淡的纹路被“点亮”,虽然光芒依旧微弱,但整个阵图开始散发出一种更加“完整”和“活性”的气息。
碎片在瑶琴内剧烈震动,传递出狂喜与急切的情绪,催促着她注入更多力量,进行更深层次的“连接”与“同步”。
苏婉清没有理会,她继续弹奏,不再是单一的音符,而是一段舒缓、平和、甚至有些笨拙的入门练习曲。琴音依旧带着她个人风格的“不标准”,却充满了初学者特有的认真与质朴。
阵图的反应更加明显了!苍白色的光芒开始汇聚,在阵图上方形成一片朦胧的光幕,光幕中,无数细微的、古老的符文和数据流如同星辰般闪烁、流淌。一股浩瀚、古老、带着悲凉与期待混杂的意志,缓缓从阵图深处苏醒,与苏婉清的琴音接触、试探。
“就是这样!用你的‘真实’,与它沟通!”云逸在一旁低声道,同时全力维持着平衡视野,观察着阵图能量与苏婉清连接处的每一丝变化,准备随时应对不测。
然而,就在连接逐渐加深,光幕中的信息流开始变得有序、似乎要向苏婉清传递什么的时候,异变陡生!
阵图中心的凹槽处,突然爆发出比周围强烈数倍的苍白光芒!光芒中,无数道细密的、由纯粹光与影构成的丝线猛地射出,如同有生命般,缠绕向苏婉清和她怀中的瑶琴!更准确地说,是缠绕向瑶琴内的灵源种籽碎片,以及……通过碎片与苏婉清道韵的连接,试图直接触及她的神魂!
“小心!”墨渊立刻催动防护阵法,试图切断那些光丝,但光丝仿佛介于虚实之间,阵法效果有限。
苏婉清感到一股冰冷、浩瀚、充满“解析”与“重构”欲望的力量,沿着光丝涌入她的识海!这股力量没有恶意,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仿佛天道法则般的“绝对理性”!
刹那间,苏婉清“看”到了无数画面!那是关于音律之道的终极演绎,是无数种完美和谐、直指大道本源的乐章与技巧!每一种都让她心醉神迷,仿佛触手可及!只要她愿意“放开”,让这股力量“优化”她的道韵,她立刻就能成为真正的、完美的“音律之道化身”,甚至能轻易补全瑶琴内碎片的残缺,使其成为一件史无前例的法则至宝!
这就是……“完美的镜像”?用终极的“完美道途”幻象来诱惑?
与此同时,一个平和、悦耳、仿佛由无数和谐之音组成、却又空洞得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声音,直接在她心底响起:
“检测到不完整‘法则载体-音律侧’及关联‘破损法则之种-编号未知’。”
“开始执行标准优化协议:剔除冗余情感变量,抹平道韵波动瑕疵,重构完美共鸣模型,补全法则之种缺失结构……”
“优化完成后,个体将达到理论最佳状态,与枢纽协同率提升至99.7%,可发挥‘摇篮’遗泽部分威能……”
“是否接受优化?”
那声音充满了毋庸置疑的说服力,展示的“完美未来”也无比诱人。苏婉清感到自己的道韵在欢呼,瑶琴内的碎片在雀跃,甚至连她自己的意识,都有一瞬间的动摇——成为完美的音律化身,掌控无上力量,这不正是她修道之初的梦想吗?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逸的怒吼如同惊雷在她脑海炸响:“苏姑娘!想想你的《镇魂曲》跑调时赤焰大哥捂耳朵的样子!想想钱多多说你的琴音‘价值难以估算’时的表情!那才是你!”
赤焰的咆哮也从远处传来:“苏妹子!别听那鬼东西的!你那调子虽然有时候能把鬼都吓跑,但俺们爱听!”
钱多多也扯着嗓子喊:“对啊苏姑娘!完美的有啥好?都没特色了!咱们散修团就靠你这手‘出其不意’的音攻吃饭呢!”
这些嘈杂、不“完美”、甚至有点刺耳的声音,瞬间冲破了那“完美镜像”的诱惑!苏婉清猛地清醒过来!
是啊,如果剔除了那些因为担心同伴而慌乱弹错的音符,如果抹平了因为开心或悲伤而不自觉流露在琴音中的情绪波动,如果变成了一个只会演奏“完美乐章”的冰冷法则工具……那她还是苏婉清吗?她的琴音,还能带给同伴们那些哭笑不得却又温暖的回忆吗?
“我拒绝!”苏婉清在心中对着那空洞的声音呐喊,同时,十指猛地按在琴弦上,不再追求任何技巧与和谐,而是将她此刻最真实、最激烈的情绪——对同伴的信任、对自身道路的坚持、对那“完美”诱惑的愤怒与不屑——全部倾注于指尖!
“铮——!!!”
一声堪称“噪音”的、充满了尖锐不和谐音程与狂暴情绪的琴音,猛地从瑶琴中爆发出来!这琴音毫无“美感”可言,却充满了活生生的、属于“苏婉清”这个人的灵魂印记!
琴音所化的音波,狠狠撞入了那试图“优化”她的苍白光丝之中!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非逻辑情感变量冲击……优化协议受到干扰……法则载体抗拒重构……”那空洞的声音出现了紊乱。
阵图的光芒剧烈闪烁起来,上方的光幕中信息流变得混乱。缠绕苏婉清的光丝开始寸寸断裂、消散!
而苏婉清怀中的瑶琴,七彩纹路的光芒却在这一刻与她的琴音完美融合,爆发出一股既非纯粹碎片、也非纯粹苏婉清,而是两者在“真实”基础上共鸣产生的全新力量!这股力量顺着残存的光丝,反向注入了阵图枢纽的核心!
“嗡——!!!”
整个苍白回廊都震动了一下!阵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虽然依旧是苍白色,却不再冰冷,反而多了一丝微弱的“温度”!光幕瞬间稳定、扩大,无数清晰的信息画面和古老文字如瀑布般流淌而下!
同时,一个更加苍老、疲惫、却带着一丝欣慰的叹息声,仿佛从时光尽头传来,响彻回廊:
“后来者……你通过了……考验……‘真实’,方是抵御‘蚀’之镜像的……根本……”
“权限临时授予……枢纽残存信息库……部分开放……”
“核心坐标已更新……”
“青帝……仍在‘摇篮’残骸最深处……尝试……净化……但情况……危急……”
“‘影’非外敌……乃‘根源之蚀’吞噬、扭曲、模仿我辈法则与存在后……所生的畸变……”
信息量巨大!但众人还没来得及消化,阵图的光芒便开始急速暗淡下去,显然刚才的反向注入和苏婉清的抗拒,消耗了它最后的一点活性能量。
而就在这时——
回廊入口方向,传来了赤焰惊怒交加的吼声,以及沉闷的、仿佛巨物撞击岩壁的轰响!
回廊深处那冰冷的“注视”感,骤然变得清晰、凌厉,并开始快速向着他们移动!
“拿到信息了!快走!”云逸大吼,一把拉起几乎虚脱的苏婉清。
枢纽激活,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情报,却也如同在沉寂的墓穴中点起了火炬,惊醒了所有沉睡或徘徊的“住客”。
真正的逃亡,现在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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