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许心站在古韵轩门前。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墨云被他留在酒店——有些话,需要单独问。
老街依旧安静。
下午的阳光斜照在青石板路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许心抬手,按照墨云上次教的节奏敲门。
三、二、一。
门开了。
还是吴伯。
他穿着同样的灰色对襟褂子,头发一丝不苟。
看到许心,他脸上没有惊讶。
“来了。”他说。
“来了。”许心点头。
“进来吧。”
门关上。
厅堂里,檀香味依旧。
灯笼亮着。
一切和上次一样。
但许心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吴伯没有请他坐。
而是直接问:“想明白了?”
许心看着他:“有些明白了,有些还不明白。”
“问。”
“第一个问题,”许心直视吴伯,“古韵轩到底是做什么的?”
吴伯笑了。
笑得很淡。
“你父亲当年也问过这个问题。”
“您怎么回答的?”
“我说,”吴伯缓缓道,“古韵轩是一面镜子。”
“镜子?”
“对。”吴伯走到墙边,指着那幅“镜花水月”,“来这儿的人,想看到什么,就能看到什么。有人看到财,有人看到名,有人看到权,有人看到……恐惧。”
许心皱眉:“所以古韵轩不是仲裁者?”
“是仲裁者。”吴伯转过身,“但仲裁的,不是器物真伪,而是人心。”
“什么意思?”
吴伯在太师椅上坐下,示意许心也坐。
“我给你讲个故事。”
许心坐下。
“一百多年前,”吴伯缓缓开口,“长安城有个姓吴的秀才,屡试不第,心灰意冷。但他有个本事——看人。一个人站在他面前,他能看出这人心里想什么,怕什么,贪什么。”
“后来他开了这家店,取名古韵轩。专给人‘断事’。不是算命,是断人心。来找他的,大多是古玩行里的人,为争一件东西,为抢一笔生意,为报一段仇怨。吴秀才就给他们‘仲裁’。”
“怎么仲裁?”
“很简单。”吴伯说,“让双方各说自己的理,然后他判断。但他判断的依据,不是谁对谁错,而是谁更‘该得’。这个‘该得’,不是道德,不是法律,是……人心所向。”
许心似懂非懂。
“后来吴秀才死了,儿子接手。”吴伯继续道,“儿子发现,光靠‘断人心’不够。有些人,心太贪,说不服,压不住。于是他想了个办法——借助‘外力’。”
“什么外力?”
吴伯没有直接回答。
他站起身,再次走向月亮门。
“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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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条走廊。
还是那扇包铁的木门。
钥匙开锁。
门推开。
秘库依旧阴冷。
那些诡异的器物依旧摆在那里。
但这次,吴伯没有去拿木盒。
他走到一个木架前,取下一个瓷瓶。
很普通的青花瓷瓶,釉色暗淡,品相一般。
“你看这个。”吴伯递给许心。
许心接过。
入手很轻。
胎质粗糙。
画工潦草。
一件普品,甚至算不上古玩。
“这是?”
“这就是‘法器’。”吴伯说。
许心愣住。
“您上次给我看的木盒……”
“木盒里也是这个。”吴伯笑了,笑得有些讽刺,“或者说,类似的东西。”
他走回石桌前,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小箱子。
打开。
里面是一堆瓶瓶罐罐。
有瓷瓶,有玉璧,有铜镜。
每一件都看起来陈旧,诡异。
有些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这些……”
“都是‘法器’。”吴伯拿起一面铜镜,“你看,镜面斑驳,照不出人影。为什么?因为我在镜面涂了一层特制的药水,光线折射会变形。”
他又拿起一块玉璧:“这个黑点,是用酸蚀出来的。周围的裂纹,是加热后急冷产生的。”
许心震惊地看着这些“法器”。
“所以……这些都是假的?”
“半真半假。”吴伯放下玉璧,“器物本身是真的,都是老东西。但上面的‘诡异’,是人为做出来的。”
“为什么?”
“为了震慑。”吴伯缓缓道,“来找古韵轩仲裁的人,很多都是亡命之徒。光靠说理,压不住他们。需要一点……超乎常理的东西,让他们怕。”
许心明白了。
“所以秘库的温度……”
“地下有冰窖。”吴伯直言不讳,“走廊的墙壁是空心的,里面循环冷水。夏天进来,自然会觉得阴冷。”
“那狗仨儿说的幻觉、哭声……”
“药物。”吴伯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点白色粉末,“这是古方配的致幻药粉,燃烧后无色无味,吸入会产生幻觉。配合环境、灯光、声音,效果很好。”
许心看着那粉末。
所以……
所有诡异,都是人为制造的?
“那曜变残片为什么能‘镇压’?”他想起吴伯上次说的话。
吴伯沉默了几秒。
“因为信念。”他说,“你父亲当时,心无杂念,意志坚定。致幻药对他作用不大。而他手里的曜变残片,在特定角度的光线下,会折射出奇异的光晕。我配合他,减少了药量,调整了灯光。看起来,就像残片‘镇压’了法器。”
许心久久无言。
所以父亲赢的,不是超自然力量。
是心智。
是定力。
是正念。
“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问。
吴伯看着他,眼神复杂。
“因为我不想再瞒了。”他缓缓坐下,“这些年,我配合古韵轩的规矩,用这些手段,仲裁了无数纠纷。有些该赢的人赢了,有些该输的人输了。但后来……我发现,规矩被人利用了。”
“被谁?”
“墨渊。”吴伯吐出两个字,“还有王中天。”
许心握紧拳头。
果然。
“他们怎么利用的?”
“墨渊聪明。”吴伯说,“他很快就看穿了古韵轩的手段。但他没说破,反而主动配合。他利用古韵轩的‘仲裁’权威,打压对手,垄断货源。后来,他搭上了更大的线。”
“先生团伙?”
吴伯猛地抬头:“你知道?”
“猜的。”
吴伯苦笑。
“对,先生团伙。”他低声道,“一个跨国的文物走私造假集团。头目姓‘先’,行里人都叫他‘先生’。墨渊和王中天,就是先生团伙在西北的代理人。”
许心想起周慕云说的。
父亲潜入造假集团。
那个集团,就是先生团伙?
“我父亲……”
“你父亲后来查的,就是先生团伙。”吴伯说,“他化名严武,接近墨渊,取得信任,打入内部。但他没想到,墨渊那么快就堕落得那么深。”
“所以那场斗法……”
“那场斗法,表面上是墨渊和你父亲的理念之争。”吴伯说,“实际上是墨渊想除掉你父亲——因为他察觉到你父亲在调查他。”
许心感到一阵寒意。
“那法器……”
“那次是真的。”吴伯脸色凝重,“墨渊知道古韵轩的手段,所以他要求用‘真法器’。我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但那东西……确实不一般。”
“不是你们做的?”
“不是。”吴伯摇头,“古韵轩的法器,都是唬人的。但墨渊拿出来的那件,有古怪。我后来偷偷检测过,里面有放射性物质,虽然微量,但长期接触会致癌。”
许心想起墨渊的癌症。
“所以墨渊后来得癌症……”
“可能有关。”吴伯叹气,“自作孽。”
房间里安静下来。
许心消化着这些信息。
古韵轩不是幕后黑手。
只是一个用手段维持权威的仲裁所。
真正的黑手,是墨渊和王中天,以及他们背后的先生团伙。
而父亲,是为了摧毁这个团伙,才走上那条路。
“那‘钥匙’呢?”许心问,“曜变残片为什么是钥匙?”
吴伯看着他。
良久,他说:“那不是古韵轩的钥匙。”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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