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明轩来了。
“许先生,鉴定书好了吗?”
“好了。”许心递过文件夹。
沈明轩打开,仔细看。
鉴定意见写得很严谨:经目鉴及科学检测,该青花缠枝莲纹梅瓶符合明代永乐官窑特征,胎釉成分、青花发色、画工风格、底足工艺等均与真品相符。
但最后有一行小字:本鉴定基于现有检测条件,不排除后续新发现可能。
“这......”沈明轩指着那行小字。
“行规。”许心说,“任何鉴定都有局限性。”
沈明轩犹豫片刻,笑了:“理解。有许先生这份鉴定书,足够了。”
“赵老板那边......”
“已经谈好了。”沈明轩说,“一千三百万,明天签合同,款到发货。”
“这么快?”
“赵老板爽快。”沈明轩收起鉴定书,“还要多谢许先生。鉴定费,成交后立刻奉上。”
他走了。
王天河忍不住说:“心哥,真要让他们成交?那瓶子万一真是假的......”
“假的真不了。”许心说,“等他们成交,才是开始。”
“开始什么?”
“抓现行。”
许心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
第三天上午。
沈明轩和赵永年约在五星酒店套房交易。
许心作为鉴定师,被邀请到场见证。
套房客厅布置成临时交易室。
梅瓶摆在中间,灯光打好。
沈明轩和赵永年分坐两边,律师在旁。
“许师傅,”赵永年笑道,“麻烦您再最后看一眼,没问题咱们就签了。”
许心上前,象征性地看了看。
“东西没问题。”
“好。”赵永年拿出支票本,“一千三百万,一次性付清。”
沈明轩微笑:“赵老板爽快。”
支票递过去。
沈明轩接过,仔细核对。
这时,许心忽然说:“沈先生,我能再看一眼传承文件吗?”
“当然。”沈明轩从公文包取出文件。
许心翻开,慢慢看。
房间里安静,只有纸张翻动声。
忽然,许心指着其中一页:“这里,购买日期是1908年?”
“对。”沈明轩说,“晚清时期。”
“1908年,英国海关记录显示,当年从中国出口的官窑瓷器,最高价值是五百英镑。”许心抬眼,“这件梅瓶的购买价,写的是一千英镑。超出当时行情一倍。”
沈明轩脸色微变:“许先生,这可能是记录有误......”
“还有这里。”许心又翻一页,“1975年的保养记录,盖章的是‘苏富比伦敦分部’。但苏富比伦敦分部是1976年才成立的。”
房间里空气凝固。
赵永年站起来:“许师傅,您什么意思?”
“意思是,”许心合上文件,“这些传承记录,是伪造的。”
沈明轩强笑:“许先生,话不能乱说。这些都是原件......”
“原件不假,但内容假。”许心拿出手机,调出照片,“我请朋友查了英国国家档案馆记录,1908年根本没有这件梅瓶的出口备案。1975年苏富比的保养记录,档案馆里也没有。”
他看向沈明轩:“你这些文件,是用真实的老文件拼接伪造的。纸是真的,章是真的,但内容是假的。”
沈明轩脸色煞白。
赵永年皱眉:“许师傅,就算文件有问题,瓶子可能是真的......”
“瓶子也是假的。”许心走到梅瓶前,“我昨天做了深层检测,釉层下面有极细微的化学涂层,是现代做旧材料。青花纹饰,用高倍显微镜看,有微喷打印的网点痕迹。”
他转身,看着两人:“这是一件用高科技仿制的赝品。胎釉成分对,是因为用了老胎接底。画工完美,是因为用了3d扫描和微喷技术。文件齐全,是因为精心伪造。”
房间里死寂。
沈明轩忽然笑了。
笑得很冷。
“许心,你果然厉害。”他慢慢站起来,“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鉴定书是你出的,交易是你见证的。瓶子真假,你已经撇不清了。”
“谁说我撇不清?”许心也笑了。
他拿出另一份文件。
“这份,才是真正的鉴定报告。”他翻开,“详细记录了所有疑点:釉下涂层、微喷痕迹、文件破绽。昨天给你们的,是简化版。”
沈明轩瞳孔收缩。
“还有,”许心看向赵永年,“赵老板,你真要花一千三百万买这件假瓶子?”
赵永年沉默。
忽然,他叹了口气。
“许师傅,对不住了。”
他走到沈明轩身边。
两人并肩站着。
“你们是一伙的。”许心点头,“我猜到了。一个出货,一个当托,拉我下水。”
“现在明白,晚了。”沈明轩冷笑,“支票我已经收了,瓶子你鉴定为真。就算事后发现是假,你也脱不了干系。鉴定师出具虚假鉴定,要负法律责任。”
“那如果,交易没完成呢?”许心说。
“什么意思?”
房门突然被推开。
李局长带着几名警察进来。
“警察!都不许动!”
沈明轩和赵永年僵住。
“接到举报,”李局长亮出证件,“涉嫌文物诈骗,请配合调查。”
沈明轩猛地看向许心:“你报警?”
“当然。”许心平静地说,“从你第一次进瓷心斋,我就觉得不对劲。太完美的东西,往往最危险。”
警察上前,控制住两人。
支票被作为证据扣押。
梅瓶被封存。
李局长对许心点头:“许先生,这份完整鉴定报告,是关键证据。”
“应该的。”
沈明轩被带走前,回头看了许心一眼。
眼神怨毒。
“许心,你会后悔的。”
“我后悔的是,”许心说,“没早点揭穿你们。”
人带走后,套房安静下来。
王天河和周世宏从隔壁房间出来,刚才他们一直在录音录像。
“心哥,太险了。”王天河擦汗,“要是真让他们成交,麻烦就大了。”
“所以不能让他们成交。”许心说,“要在交易现场抓现行。”
“你怎么确定他们会今天交易?”
“因为他们急。”许心解释,“赵永年‘负债’,需要钱。沈明轩出货,要找下一个目标。拖久了容易生变。”
周世宏佩服:“许爷,你这脑子,不当侦探可惜了。”
“我只是不想让父亲的名声蒙羞。”许心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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