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来自隧道深处的闷响与震颤,如同大地腹腔内的一声呜咽,持续了数息才缓缓平息。倒灌而出的气流裹挟着浓重的硫磺烟尘,在狭窄的洞口缝隙处形成一股短暂的气旋,吹得人睁不开眼,却也奇迹般地阻滞了圣元军紧随而至的箭雨和冲锋势头。
洞口·绝境残喘
叶飞羽被两名亲兵死死护在身下,后背紧贴着冰冷湿滑的岩壁。口鼻间满是辛辣的硫磺味和尘土气息,耳中嗡鸣不止。短暂的混乱中,他听到雷淳风嘶哑却依旧坚定的吼声:“快!进洞!别停下!”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伤痛和眩晕。残存的将士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浮木,连滚带爬地挤向那道仅容一人通行的缝隙。不断有人被落石击中,或被后方慌乱的同伴践踏,惨叫声、催促声、岩石摩擦声混成一片。但没有人回头,没有人犹豫——身后是必死的沙场,前方是莫测的黑暗,黑暗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叶飞羽被亲兵半拖半架着塞进缝隙。通道倾斜向下,极窄,需弯腰缩肩方能通过。岩壁粗糙,布满棱角,不时刮蹭着衣甲。头顶仍有细碎土石簌簌落下,每一次轻微的震动都让所有人心脏骤缩,生怕引发更大塌方。火光几乎断绝,只有最前方领路的工兵手中几支残存火把提供着昏黄摇曳的光,勉强照亮脚下数尺。
“跟紧!别掉队!”军官们压低声音传递着命令,在狭窄通道中激起空洞的回响。
叶飞羽艰难地挪动着,每走一步都牵动内腑和背伤,冷汗浸透了内衫。他努力保持着清醒,试图估算入洞的人数和时间。身后,洞口方向传来的喊杀声和撞击声渐渐微弱、模糊,最终被岩石和距离隔绝。他们彻底进入了这座大山的腹腔,与外界断绝。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只有半刻钟,或许更长,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紧接着是水流声和重物落水的闷响!
“停!前面有地下河!小心!”
队伍被迫停止。火把的光照亮前方景象:狭窄的隧道在此处豁然开朗,形成一个不大的天然洞窟,一条约两三丈宽的地下暗河横亘在前,水流湍急黝黑,不知深浅。河对岸,隐约可见另一条向上的斜坡通道。问题是,连接两岸的,只有几根早已朽烂、仅剩残桩的古旧木桥墩,根本无法通行。
“工兵!想法子!搭简易桥!快!”雷淳风挤到前面,声音在洞窟中回荡。
工兵们面面相觑,面露难色。工具简陋,材料匮乏,水流湍急,如何在这短时间内架桥?
叶飞羽被搀扶到近前,看着暗河,又抬头望向洞窟顶部。硫磺的气味在这里更加浓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暖意。“这暖气和硫磺味……说明附近有地热。方才那声爆炸和震动……”他脑中飞速思索,“或许不是塌方,而是地热活动,或者……人为引动了什么。”
他目光落在暗河对岸的通道上,又看了看脚下汹涌的河水。“不能架桥,时间不够,动静也大。”他喘息着,“找找看,水中有没有可以踏脚的石墩?或者……水位能否暂时下降?”
话音未落,脚下大地忽然再次传来一阵轻微的、持续的震颤!比之前那声闷响轻微,却更持久。紧接着,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暗河的水位,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降!哗哗的水声中,河床中央,几块巨大的、原本被淹没的黑色岩石缓缓露出了顶部!
“是间歇泉!或是地热活动影响了地下水位!”叶飞羽瞬间明悟,“天不亡我!快!趁现在水位低,踩着那些石头过河!注意防滑,互相扶持!”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如同神助。水位持续下降,片刻间,河床中央便显露出七八块间隔不远、顶部较为平坦的巨石,形成了一条近乎天然的“跳石”通道!
“快!过河!”雷淳风毫不犹豫,率先试探着踩上第一块石头。石头湿滑,但尚可立足。他稳住身形,伸臂接应后面的人。
队伍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激动,迅速而有序地开始渡河。叶飞羽也被亲兵搀扶着,小心翼翼地在滑腻的巨石间移动。冰凉的河水漫过脚踝,激流冲击着小腿,每一步都需万分谨慎。不时有人失足滑倒,或被激流冲得踉跄,幸得身旁同伴死死拉住。
当最后一名士兵跌跌撞撞爬上对岸时,身后暗河的水位已开始缓缓回升,那几块巨石再次被浑浊的河水吞没。众人回望,皆感后怕,若再慢片刻,便会被困河心。
来不及喘息,前方向上的斜坡通道中,隐约传来了脚步声和人语!不是圣元语,是汉话!而且声音急切,带着惊疑!
“前面有人!”锐士立刻持械戒备。
“是蒋将军的人吗?”雷淳风扬声喝问。
对面脚步声一顿,随即一个激动到变调的声音传来:“雷将军?是雷将军吗?我是赵老三!蒋魁将军麾下的!”
左道深处·硫磺迷雾
蒋魁五人几乎是在绝望的边缘摸索前行。最后一支火把终于熄灭,黑暗如同实体般包裹而来,吞噬了一切方向和希望。唯有那股硫磺味和隐约的水流声,像幽灵的指引,牵引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不平、时而狭窄时而开阔的通道中蹒跚。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蒋魁感觉左臂的伤口已经痛到麻木、体力即将耗尽时,前方忽然出现了微光!不是火光,而是一种朦胧的、仿佛从岩石本身透出的暗红色晕光,同时,一股明显的热浪扑面而来。
“前面……有光!”死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五人精神大振,拼尽最后力气向前挪去。转过一个急弯,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难以想象的地下洞窟呈现在眼前!
洞窟高不见顶,宽阔如小型山谷。洞底并非岩石,而是一片翻滚涌动着暗红色粘稠浆液的湖泊!炽热的气浪正是从此而来,空气中硫磺味浓烈到刺鼻。暗红色的“湖面”不时鼓起巨大的气泡,啵一声炸开,溅起炽热的浆液,照亮了洞窟四壁那些闪烁着奇异结晶光泽的岩石。这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岩浆湖!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在岩浆湖边缘,靠近他们所在的这一侧,竟然有一片人工修整过的平台!平台上散落着一些古老的、锈蚀严重的金属工具和支架残骸,还有几个明显是近期放置的、与入口处相似但更大的木箱!其中一个箱子已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旁边散落着一些黑色的、颗粒状的东西。
“这是……黑火药原料?硫磺矿?”蒋魁虽不精通此道,但也隐约认得。他瞬间联想到“暗影”搬运的那些箱子,以及入口处的爆炸。“他们在这里收集硫磺,甚至可能还有硝石!那爆炸……难道是他们试图炸毁什么,或者……触动了这地火?”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平台另一侧的通道中,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和话语声!正是雷淳风那一声喝问!
“雷将军!我们在这里!”赵老三激动地大喊,随即五人跌跌撞撞冲向声音来处。
当蒋魁看到雷淳风、叶飞羽以及大队人马出现在对面通道口时,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红了。“将军!雷将军!末将……末将还以为……”他声音哽咽,单膝跪地。
叶飞羽上前扶起他,看到他左臂伤势和五人狼狈模样,已知他们经历了何等艰辛。“没事了,回来就好。此地不宜久留,这岩浆湖不稳。”他目光扫过那些箱子和散落的硫磺,心中疑窦丛生,“暗影”在此经营,所图绝非小可。
右道裂缝·别有洞天
杨妙真侧身挤入那道蛇群畏避的狭窄裂缝,初时极窄,仅容贴腹挪行,岩壁湿冷粗糙。十五名锐士紧随其后。火把光芒在缝隙中艰难透入,照亮前方不过数尺。
前行约十余丈,缝隙渐宽,可容人弯腰行走。而那股微弱的、带着草木清气的凉风愈发明显。杨妙真精神一振,加快步伐。
又行数十步,眼前陡然开阔!
裂缝尽头,竟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倾斜向上的天然岩洞!岩洞一侧有潺潺水流沿着石缝渗出,汇成一条细小溪流,流向下方黑暗中。更重要的是,洞壁上生长着一些稀疏的、喜阴的蕨类和苔藓,甚至还有几株瘦弱的、不见天日的苍白植物!而有植物,意味着可能有通往外界的缝隙!
最令人惊喜的是,在岩洞较高处,透过石缝,赫然有极其微弱的天光透入!虽然只是丝丝缕缕,但在经历了漫长黑暗的众人眼中,不啻于旭日曙光!
“有光!可能有出口!”锐士们压抑着激动低呼。
杨妙真攀上高处,凑近那透光的石缝。缝隙极窄,无法通过,但能清晰感受到外面流动的空气和微光,甚至能隐约听到……鸟鸣?虽然遥远模糊,但确是活物之声!
“此处离地表不远!”杨妙真心中大定。即便不能直接出去,以此处为基点,向透光方向挖掘,也比在迷宫般的隧道中盲目乱撞希望大得多。而且有水流,可暂解饥渴。
她留下几人探查周围,寻找更佳出路或扩大缝隙的可能,自己则带几人原路返回,要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林湘玉和断后的队伍。
当杨妙真带人从裂缝中退回那布满蛇群的洞窟时,林湘玉正指挥众人用火把和最后的药粉构筑防线,蛇群的攻势虽被遏制,但依旧层层叠叠,嘶嘶声不绝于耳,场面依旧危急。
“湘玉!那边有发现!可能有出路!”杨妙真简捷说道,“但需要从此处通过,蛇群必须解决或引开。”
林湘玉闻言,看向那裂缝,又看了看汹涌的蛇群,果断道:“蛇惧强光、烟火和某些特殊气味。我们火把将尽,药粉也快用完。师姐,你带大队先撤入裂缝,我断后,用最后一计!”
“你欲如何?”
林湘玉从药囊中取出一个贴着红色符纸的小陶罐,神色凝重:“这是提纯的雄黄混合烈性刺激药物,本是驱虫防瘴所用,量极少,药性极烈。点燃后烟雾刺鼻,可惊退蛇群,但烟雾本身也有微毒,需掩住口鼻,快速通过。”
杨妙真知她既出此言,必有把握,当下不再犹豫:“好!所有人,准备湿布掩住口鼻!听林帅号令,依次快速退入裂缝!”
队伍迅速调整。林湘玉将陶罐置于下风处,用火折引燃罐口引信。
“嗤——”
一股浓烈到刺眼、带着怪异辛辣气味的黄白色烟雾猛地从罐中喷涌而出,迅速在洞窟中弥漫开来!蛇群一接触到这烟雾,顿时如同沸水泼雪,发出惊恐的嘶嘶声,疯狂扭动后退,互相践踏,争相逃向那三个岔洞口,场面混乱不堪。
“就是现在!走!”林湘玉掩住口鼻,厉声喝道。
杨妙真率先冲入裂缝,众人鱼贯而入,速度极快。林湘玉等大部分人都进入后,才最后一个撤入,随即用早已准备好的石块和泥土,迅速将裂缝入口处尽量堵小,阻隔烟雾。
待众人穿过裂缝,来到那有光有水的岩洞,惊魂稍定,清点人数,三十锐士折了三人,皆是在蛇群最初袭击和断后时牺牲。
但此刻,他们至少暂时摆脱了蛇窟绝境,找到了一处有希望的生天。
熔岩湖畔·三路汇流
叶飞羽大队与蒋魁五人汇合后,不敢在炽热的熔岩湖畔久留,迅速沿着蒋魁来路(留下记号)回撤。路上,蒋魁简要汇报了发现“暗影”采集硫磺的线索和疑似引发爆炸的痕迹。
“他们在此经营,绝非一日。”叶飞羽忍着伤痛,边行边分析,“收集硫磺、硝石,是为制造更多火药。炸塌入口,既为阻我,也可能为掩盖此间秘密。那爆炸……或许是意外,也或许是故意引发,想借地火之力彻底埋葬我们,或制造混乱。”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雷淳风不解。
“不知。但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与妙真、湘玉汇合,找到出口。”叶飞羽心中忧虑,杨、林二人探右道,不知是否也遭遇类似凶险。
大队在复杂隧道中行进,凭着蒋魁留下的记号和叶飞羽对方向的判断,竟渐渐靠近了之前发现岔路口(右道入口)的区域。而就在他们即将接近时,前方通道中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和汉语交谈声!
双方在昏暗隧道中骤然相遇,火把照亮彼此脸庞时,皆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
叶飞羽看到了杨妙真染血的白袍和林湘玉满是烟尘却依旧镇定的面容。
杨妙真和林湘玉也看到了被搀扶着的、脸色苍白的叶飞羽,以及他身后大队人马和蒋魁等人。
绝境之中,三路人马,竟在这古老隧道深处,奇迹般地重新汇合!
没有时间寒暄,迅速交换信息。杨妙真简述右道蛇窟及发现透光岩洞,林湘玉补充用药物驱蛇。叶飞羽告知大队遭遇及熔岩湖发现。三方信息拼凑,形势逐渐清晰。
“暗影”利用这古老隧道系统,暗中采集制造火药的原料(硫磺,可能还有别处的硝石),并布下毒蛇阵等陷阱。他们本可能计划在此建立秘密据点或通道,但叶飞羽军的到来打乱了计划。入口爆炸可能是为阻止追兵,也可能想引发更大塌方。右道蛇窟则是为灭口或阻挡探查。
而如今,他们虽暂时摆脱追兵和蛇窟,但并未真正安全。熔岩湖不稳,隧道复杂,追兵可能寻隙而入,且出口仍未找到。
“先去湘玉发现的透光岩洞!”叶飞羽决断,“那里最近地表,且有水。以此为据,再图出路。蒋魁,你熟悉部分通道,带路,尽量避开可能有陷阱或‘暗影’活动的区域。”
“末将领命!”
三股力量合一,士气为之一振。在蒋魁引导下,队伍转向通往透光岩洞的路径。
当众人穿过裂缝,踏入那个有微光、有水声、有草木气息的岩洞时,虽知仍未脱险,但那股压抑已久的、近乎绝望的窒息感,终于被一缕真切的希望之光刺破。
杨妙真与林湘玉站在溪流边,就着微弱天光,查看彼此身上伤势,低声交换着看法。
叶飞羽靠坐在一块干燥的石头上,看着洞中忙碌着取水、处理伤口、探查四周的将士们,又看向那高处透光的石缝,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一分。
他们活下来了,暂时。
接下来,是如何从这山腹之中,挖出一条真正的生路。
而在他们脚下更深处的黑暗里,那翻滚的岩浆湖旁,“暗影”遗留的痕迹和空箱,仿佛无声的警告——危机,并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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