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合为两章)
哀丽秘榭,一个名字听起来带着几分诗性与神秘,实则只是大陆边缘一处群山环抱、溪流潺潺的普通村落。
这里的人们世代务农,兼营一些简单的山货与手工,生活平静得近乎与世隔绝。
战火、黑潮、半神、泰坦……那些仿佛另一个世界传来的骇人词汇,在这里只是老人们吓唬不睡觉孩童的模糊传说,或是行脚商人偶尔带来的、令人将信将疑的远方奇谈。
村子东头,一座爬满青藤的石屋里,此刻却弥漫着与往日悠闲节奏截然不同的紧张与期待。
“哇——!哇啊——!”
一声嘹亮到几乎穿透屋顶瓦片的婴儿啼哭,猛地划破了午后静谧的空气。
石屋外的小院里,一个身材高大、有着一头深棕色乱发的男人,正像头焦躁的棕熊般来回踱步,把脚下的鹅卵石地面踩得沙沙作响。
听到这哭声,他浑身猛地一震,脸上瞬间被狂喜和更甚的焦急淹没,想也不想就朝着房门冲去。
“哎哟!”
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位头发花白、臂弯沾着水渍、神情却异常剽悍的老妇人堵在门口,一巴掌拍在男人试图挤进来的胸膛上,力道之大让他踉跄着退了两步。
“希洛尼摩斯!你这莽撞鬼!急什么急!”接生婆阿嬷叉着腰,眼睛瞪得溜圆。
“还没收拾完呢!满屋子血气,你个男人家冲进来像什么话?等着!再等一会儿!”
名叫希洛尼摩斯的棕发男人被这一巴掌拍得有点懵,但听到屋内隐约传来的妻子虚弱的呻吟,又忍不住伸长脖子往里瞧,脸上堆起讨好的、近乎滑稽的笑容。
“阿嬷,阿嬷我就看一眼,就一眼!奥妲塔她怎么样?孩子……”
“都好着呢!母子平安!是个带把的小子,哭得比村口那驴还响,壮实得很!”阿嬷语气不耐烦,但眼角细密的皱纹里也带着笑意。
“去去去,再转两圈,等收拾利索了叫你!”
说完,“砰”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希洛尼摩斯碰了一鼻子灰,却一点也不恼,反而摸着后脑勺,望着紧闭的房门嘿嘿傻笑起来。
带把的小子……奥妲塔没事……他悬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他不再踱步,而是蹲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搓着手,咧着嘴,目光死死盯着房门,仿佛能透过木板看到里面。
又过了似乎无比漫长、实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房门终于再次打开。
阿嬷端着一盆水走出来,瞥了他一眼。
“行了,进去吧。轻点声,你媳妇累坏了。”
希洛尼摩斯如同得到赦令的囚徒,嗖地蹿了进去,动作却又在踏入房间的瞬间放得极轻。
房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和草药味道,但已经通风换过气,整洁了许多。
靠窗的木床上,他的妻子奥妲塔正半靠着厚厚的枕头,脸色苍白,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眼眸里满是疲惫,却闪烁着温柔而满足的光芒。
她白色的长发散在肩头,更衬得面容清丽而脆弱。
“奥妲塔!”希洛尼摩斯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半跪下来,紧紧握住妻子冰凉的手,声音有些哽咽。
“你没事……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奥妲塔虚弱地笑了笑,反手握了握丈夫粗大的手掌:“我没事……就是有点累。看看孩子。”
希洛尼摩斯这才将目光投向妻子身侧。
那里,一个小小的、被柔软棉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中,一张皱巴巴、红彤彤的小脸露在外面。
婴儿闭着眼睛,睫毛很长,鼻翼随着轻柔的呼吸微微翕动,头发是稀疏的、近乎透明的白色,和他母亲一样。
“是个男孩啊……”
希洛尼摩斯小心翼翼地伸出因常年劳作而粗糙的手指,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婴儿的脸颊,触感柔软得让他心尖发颤。
“怪不得这么能闹腾,把你妈妈折腾得够呛。”
“他才没有闹腾,很乖。”奥妲塔轻声纠正,目光柔柔地落在孩子脸上:“名字……你想好了吗?”
“早就想好了!”希洛尼摩斯立刻挺起胸膛,脸上浮现出得意又紧张的神色。
“我想了好久,还特意去请教了村里的教师!如果是女孩,就叫卡厄斯兰娜,如果是男孩,就叫卡厄斯兰那!怎么样,好听吧?教师也说这名字寓意深远,说咱们孩子将来一定很有出息!”
奥妲塔看着丈夫那副献宝似的表情,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无奈。
“希洛……这两个名字,听起来不是一样的吗?”
只是尾音细微的差别,在当地方言里几乎难以区分。
“怎么可能一样!”希洛尼摩斯瞪大眼睛,认真地反驳。
“一个是‘娜’,一个是‘那’,写法、读法、意思都不同!我可是查了教师珍藏的古语书卷!他说‘卡厄斯’有‘开端’、‘希望’的意思,‘兰’代表‘天空’与‘纯洁’,‘那’是稳固与力量,‘娜’是美丽与智慧!完全不一样!”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在扞卫什么重要的真理。
看着丈夫这副认死理的憨直模样,奥妲塔忍不住轻笑出声,牵动了伤口,又微微蹙眉。
她不再争辩,只是温柔地看着襁褓中的婴儿,轻声说:“好,听你的。卡厄斯兰那……我们的儿子。”
希洛尼摩斯得到认可,心满意足,俯下身,用自己长满胡茬的脸极其轻柔地蹭了蹭婴儿的小额头,低声呢喃。
“卡厄斯兰那,你要快快长大,健健康康的。将来啊,一定是个非常非常伟大的人,比村里的教师还有学问,比最厉害的猎人还要强壮……”
他的低语,混合着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与溪流声,成为卡厄斯兰那来到这个世界后,听到的第一首,关于未来的、朴素而真挚的预言诗。
……
……
时光在哀丽秘榭的青山绿水间静静流淌,如同村边那条永不疲倦的小溪。
卡厄斯兰那健康地成长着,继承了母亲那头醒目的银白头发和父亲如晴空般湛蓝的眼眸,在村子里跑来跑去时,像一朵会移动的云。
到了五岁那年,他被父亲希洛尼摩斯的大手牵着,送到了村里唯一的学堂。
那是一座比他们家石屋大不了多少的木屋,门口挂着块被风雨侵蚀得字迹模糊的木牌,里面坐着一位总是穿着青色长衫的青年教师。
与大多数这个年纪喜欢追逐打闹、上树下河的孩子不同,小卡厄斯兰那似乎天生就有些“特别”。
他常常一个人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托着腮,望着天空变幻的云朵发呆,一坐就是好久。
他会问父亲:“为什么鸟有翅膀能飞,我们没有?”
会问母亲:“云彩上面真的住着神仙吗?他们吃什么?”
问题稀奇古怪,充满了成年人早已遗忘的、对世界最原初的想象力。
他最常挂在嘴边的梦想,是“飞上蓝天”。
不是像鸟一样,而是像云一样自由飘荡,或者像故事里的英雄那样,拥有神奇的力量。
而在他这些天马行空的想象中,还有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他有一个“朋友”。那是一个有着粉色长发、穿着精致小裙子、笑起来眼睛像月牙的女孩。
她总是突然出现在他身边,陪他看云,听他那些古怪的问题,有时候还会指出天空飞过的小鸟是什么种类。
其他孩子都看不见她,大人们也只当是孩子的幻想朋友,一笑置之。
但学堂里的教师,却似乎不同。
卡厄斯兰那记得,有一次他正偷偷跟粉色头发的“朋友”说话,教师恰好从旁边走过。
先生脚步顿了顿,目光若有所思地朝着“朋友”站着的、空无一人的角落看了一眼,然后,极其自然地向那个方向微微点了点头,像是打招呼,随后才慢悠悠地走开。
卡厄斯兰那惊呆了。他趁着下课,跑到教师那张堆满泛黄书卷的旧书桌前,仰着头,蓝眼睛里满是急切和期待。
“老师!老师!您……您能看见她吗?我的那个朋友?粉色头发的?”
教师从书卷上抬起眼睛,透过圆圆的镜片看着他,脸上是惯常的那种波澜不惊的温和表情。
他沉默了几秒钟,才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平稳:“看不见。”
卡厄斯兰那明亮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小嘴失望地撅了起来。
但老教师接着又说:“不过啊,孩子,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
小卡厄斯兰那困惑地眨了眨眼。
教师放下手中的羽毛笔,目光似乎越过他,望向学堂窗外无垠的蓝天,语气带着一种悠远的意味。
“这个世界很大,我们眼睛能看到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有些存在,需要特别的‘眼睛’,或者特别的‘心’,才能感知到。也许……你就是那个比较特殊的孩子呢。”
这番话对五岁的孩子来说有点深奥,但卡厄斯兰那隐约听懂了“特殊”和“存在”的意思。他心里的失落被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孤独与骄傲的情绪取代。
但他还是不高兴,小声嘟囔:“可是……我希望大家都能看见她……我想介绍她给其他小朋友认识,大家一起玩……”
教师伸出手,温暖的手掌轻轻揉了揉他银白的小脑袋,眼睛微微弯起。
“会的。总有一天,会有人能看见她,理解她,和她成为朋友的。也许不止一个哦。”
“真的吗?”卡厄斯兰那蓝色的眼眸重新亮起光芒。
“真的。”教师收回手,重新拿起羽毛笔,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然。
“去做你该做的功课吧,卡厄斯兰那。你的‘朋友’……她也会希望看到你成为一个有知识、有力量的人。”
卡厄斯兰那用力点点头,转身跑回自己的座位,拿出简陋的木板和炭笔,开始认真地描画今天教的简单文字。
他偶尔会抬头,看向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坐在窗沿上晃着小腿的粉色身影,心里充满了对那个“总有一天”的模糊憧憬。
窗外,哀丽秘榭的天空依旧湛蓝如洗,云朵慢悠悠地飘过。
谁也不知道,这个安静村落里,一个银发蓝瞳、爱幻想、有着“看不见的朋友”的男孩,他心中那颗关于天空、关于特殊、关于未来无数可能性的种子,正在悄然发芽。
喜欢星穹铁道:病毒?不,是救世主请大家收藏:(m.motanshuwu.com)星穹铁道:病毒?不,是救世主墨坛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