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同哀丽秘榭那条永不疲倦的溪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悄无声息地将那个银发蓝瞳、爱看云做梦的小男孩,冲刷成了一个身姿挺拔、眉眼间褪去稚嫩的年轻人。
卡厄斯兰那今年十八岁了。
他继承了母亲奥妲塔醒目的银白头发,只是如今留得稍短,利落地梳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依旧澄澈如晴空的蓝眼睛。
身材则像父亲希洛尼摩斯,高大而结实,常年田间劳作锻炼出一身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肌肉。
他常穿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明黄色粗布短衫,搭配一条深紫色的宽松长裤,裤脚扎进结实的皮靴里,是村里年轻人常见的、便于劳作的打扮。
白日里,他是田间地头一把好手。
挥舞锄头时臂膀稳健,挑起沉甸甸的担子脚步如飞,连村里最壮实的老牛见了他犁地的劲头,有时也要自愧不如。
希洛尼摩斯常常拍着儿子的肩膀,骄傲地对邻居说。
“瞧瞧我这小子,比牛都好使!”
卡厄斯兰那只是憨厚地笑笑,汗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滑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只有当他忙完一天的活计,在夕阳将天际染成瑰丽金红时,才会卸下农具,洗净手上的泥土,独自走向村外那条熟悉的小溪,走到溪边那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树下。
榕树粗壮的枝干上,不知何时被人用麻绳和木板绑了一个简陋却结实的秋千。
而那里,也几乎成了他与“她”约定俗成的见面之地。
粉发的女孩依旧在那里。
时光仿佛在她身上停滞了,初见时的模样,便是永恒的模样。
她总是安静地坐在秋千上,鞋子轻轻点着地面,让秋千微微晃荡,粉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轻扬,目光悠远地望着溪水潺潺流向远方。
有时,她也会趴在树下那块光滑平整的大青石上,像是睡着了,侧脸在透过叶隙的斑驳光晕下,显得静谧而美好。
卡厄斯兰那已经长成了大人,而她,依旧是记忆里那个小小的、精致的女孩。
这种奇异的“不同步”,卡厄斯兰那早已从最初的困惑,变成了坦然接受。
他会在她旁边坐下,有时说些田间的趣事,有时抱怨父亲的唠叨,有时只是安静地陪着她看云、听水。
她很少说话,大多时候只是静静聆听,偶尔会露出浅浅的、仿佛能安抚一切焦躁的微笑。
不过有时候,她也会恶作剧,经常给他吓个半死。
她的存在,是他繁忙劳作后最安宁的慰藉,也是他与众不同的、深藏心底的秘密。
而当夜幕完全笼罩哀丽秘榭,家家户户炊烟散尽,灯火渐熄时,卡厄斯兰那的秘密生活才真正开始。
他会像小时候一样,偷偷溜出家门,借着月色和星光,熟稔地穿过静谧的村巷,来到村子西头那座被竹林半掩的僻静庭院。这里是那位神秘老师的居所。
老师的外貌,似乎也如那粉发女孩一般,被时光遗忘。
几百年过去了,村里最年长的老人记忆中,老师就是如今这副年轻男子的模样,清俊温和,眼神深邃,穿着简朴的青色或灰色长衫。
与他同代的、极少数同样长寿的村民,早已被漫长的岁月磨去了心气,眼神浑浊,行动迟缓,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地重复着每一天。
老师曾对卡厄斯兰那说:“人活着,需要信念。没有信念支撑的漫长生命,不过是延长的死亡,与活死人无异。”
庭院中,月色清冷。
老师早已等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根看似寻常的细长木棍。
“老师,今晚学什么?”
卡厄斯兰那活动着手腕,眼中闪着期待的光。
他知晓老师绝非凡人,这几年的夜间教导,从最基础的身体锤炼、呼吸法门,到简单的格斗技巧、兵器认知,早已让他脱胎换骨。
他体内那股源自黄金裔血脉的力量,在老师系统的引导下,正被逐渐唤醒、掌控,虽远未成熟,但已远超普通村民,甚至比父亲口中那些“厉害的冒险者”还要强上几分。
“剑。”老师言简意赅,将另一根木棍抛给他。
“我并不专精剑术,但兵器之道,万变不离其宗。教你,绰绰有余。”
卡厄斯兰那接过木棍,深吸一口气,摆出老师教导的起手式。
月光下,两道身影开始交错。
老师的动作看似随意,木棍点、刺、扫、撩,却总能在最刁钻的角度击中卡厄斯兰那的破绽,或迫使他狼狈格挡。
“想什么?练剑需专心。”
老师平淡的声音响起,同时手中木棍如毒蛇般迅捷抽出,“啪”地一声,精准地打在卡厄斯兰那因分神而稍显迟滞的手腕上。
“哎哟!”卡厄斯兰那痛呼一声,木棍差点脱手,手腕立刻红肿起来。
“拥有力量,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老师收棍而立,月光映着他平静无波的脸。
卡厄斯兰那揉着手腕,嘟囔道:“村里太平得很,能有什么危险需要这种力量去保护……”
他指的是老师所传授的,明显超越防身范畴、更近乎战场杀伐的技巧。
“我的话,你最好记住。”老师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卡厄斯兰那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当你有机会做出选择的时候,不要让自己后悔。”
话音未落,木棍再次破空而来,这次击打在卡厄斯兰那因嘟囔而放松戒备的小腿上,力道不大,却让他一个趔趄。
“疼!”卡厄斯兰那龇牙咧嘴,再不敢分心,赶紧收敛心神,握紧木棍,重新凝神应对。
他知道老师说得对。
尽管无法想象这宁静的村子会遭遇何种需要他动用这等力量的危机,但老师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以及偶尔望向远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凝重,都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而且,他也想拥有力量,保护日渐年迈的父母,保护这条小溪,这片榕树下的宁静,还有……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似乎永远长不大的粉色身影。
接下来的对练,卡厄斯兰那全力以赴。
他强健的体魄和逐渐苏醒的黄金血脉赋予了他超越常人的耐力与瞬间爆发力,动作迅猛有力,木棍带起呼呼风声。
然而,在老师面前,他依旧如同孩童般稚嫩。老师的木棍总能后发先至,或轻描淡写地化解他的攻势,或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时给予轻轻一击,让他痛入骨髓却又不会真的受伤。
他感觉老师就像一座深不见底的渊潭,无论他如何进步,如何努力,都探不到对方的极限。
这样的夜晚,重复了整整两年。
七百多个日夜,田间劳作,溪边静坐,月下练剑。
卡厄斯兰那在汗水与思索中悄然成长,身体越发强健,对力量的掌控也越发精细,心中的疑惑与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也与日俱增。
老师依旧会给他讲一些外面的“故事”。
关于吞噬天地的黑潮,关于一些实力强大的半神,关于流传在极少数人口中、如同神话般的“逐火救世”的遥远传说。
这些故事光怪陆离,与他平静的乡村生活格格不入,却又像种子一样埋进他心里。
直到一个看似与往常并无不同的夜晚。
卡厄斯兰那像往常一样,在父母熟睡后溜出家门,踏着月色来到老师的庭院。
庭院中,老师并未如往常般持棍等候,而是静静地站在那丛竹林前,背对着他,望着星空。
“老师?”卡厄斯兰那有些疑惑地唤道。
老师转过身,月光下的面容依旧年轻清俊,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邃,仿佛承载着万千星辰的重量。
“今晚不必练了。”老师开口道,声音平静,却让卡厄斯兰那心中莫名一紧。
“我要离开了。”
“离开?”卡厄斯兰那愕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老师,您要去哪里?”
老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手腕一翻,一柄造型古朴、通体黝黑、唯有刃口隐现寒光的精铁大剑出现在他手中。
剑身厚重,长约四尺,没有过多装饰,却透着一股沉凝肃杀之气。老师随手将大剑掷向卡厄斯兰那。
卡厄斯兰那下意识接住,入手猛地一沉,这柄剑的重量远超他平时练习用的木棍,甚至比他想象的要重得多。
但他臂力过人,稳稳握住。
“现在的你,已勉强拥有守护家人的力量。”老师看着他,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年轻人,望向更遥远的未来。
“记住,如果将来感到迷茫,不知前路何方,便一直向西走。”
“向西?”卡厄斯兰那紧紧抱着沉重的大剑,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舍与不安:“西边有什么?”
“一座城。”老师缓缓道,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一座宏伟的、包容一切的,也是命运交织的城。到那里去,你会找到一些答案,或许,也会遇到新的问题。”
说完,老师不再多言,转身面向竹林。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划。
刹那间,一点金光自他指尖绽放,迅速扩大、蔓延,在空中勾勒出一个边缘流淌着金色符文的、椭圆形的门户。
门户内部光影流转,深邃难测,散发出一种不属于这个宁静乡村的、浩瀚而古老的气息。
卡厄斯兰那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老师回头,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似乎有鼓励,有期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
然后,他一步迈出,踏入了那金色门户之中。
光芒一闪,门户与老师的身影同时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庭院中,只剩下抱着精铁大剑、怔怔出神的卡厄斯兰那,以及头顶亘古不变的清冷月光,还有那似乎突然变得无比空旷、寂静的竹林沙沙声。
老师……走了。
带着未解的谜团,留下沉重的剑,和一句指向西方的、模糊的指引。
卡厄斯兰那低头,看着怀中冰冷而坚实的剑身。
这柄剑,是力量,是期许,也是一个时代的终结,与另一段未知旅程的起点。
他握紧了剑柄,感觉到那沉甸甸的分量,仿佛也握住了某种沉甸甸的责任与未来。
向西……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西方那被群山与夜色笼罩的遥远天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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