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让她生理不适的声音响起。
顾辰。
林溪没有出声，她懒得伪装，只是安静地听着，像在等待一场拙劣的独角戏开演。
“溪溪，我知道是你。”见她不语，顾辰的声音焦急起来，“我看到网上的照片了！未名湖畔……你还记得那里，你……你还是忘不了我的，对不对？”
他的语气，充满了某种病态的笃定和几乎要从听筒里溢出来的狂喜。
林溪扯了扯嘴角。
“所以，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
林溪终于开了口，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兜头而下的冷淡，让顾辰的幻想有了凝滞的迹象。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难堪的沉默。
“溪溪，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顾辰迅速换了策略，声线放软，“过去，全是我的错。我不该伤害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们重新开始。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需要看顾衍脸色的可怜虫了！”
他的语调猛地拔高，像个急于展示新玩具的孩子，充满了炫耀的急切。
“我身后的人，能给我一切！权力，金钱，所有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是吗？”
林溪的语气透出一缕极淡的、近乎残忍的玩味。
“听起来，你现在确实不一样了。”
“学会了几个新把戏，就这么急着献宝？”
“你！”
顾辰的呼吸猛地一滞。
一直静立旁观的顾衍，他走上前，手掌轻轻覆在林溪肩上，无声地传递着支撑。
“我什么？”
林溪感受着肩上的温度，声音依旧平静，说出的话却愈发尖锐。
“被人从烂泥里捞出来，洗干净，换上一身光鲜的皮囊，教会几个杂耍。”
“现在，你就迫不及待地跑出来，对着我炫耀你脖子上那个镶了钻的新项圈？”
林溪的话，字字诛心。
她慢条斯理地，剥开了顾辰那层虚假而脆弱的自尊，将他血淋淋的、不堪的内核，拎了出来。
“林溪！你给我闭嘴！”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不住的嘶吼。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不懂。”林溪缓缓靠向椅背，姿态慵懒，语气里满是轻蔑，“我只知道，一个男人的脊梁，是自己长的，不是靠别人施舍。”
“顾辰，你真是……可悲。”
说完，她轻点，直接掐断了通话。
顾衍看着林溪，眼中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
他的女孩，无需他动手，仅凭言语，便能瓦解敌人。
“他会更疯狂。”林溪的眼神冷静，“我刚才的话，踩碎了他那点自尊。他现在，一定想立刻出现在我面前，用最直接的方式证明他不是‘宠物’。”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见我。”
“而那，就是我们为他准备的舞台。”
顾衍的手机轻微震动，是苏明远发来的加密信息。
【信号源锁定。京市东郊，第七废弃工厂。对方警惕性很高，信号只出现三秒，启动了反追踪程序。】
“让他来。”
顾衍唇角勾起一抹冷意，他低头，在林溪的额前印下一吻，声音低沉。
“他不是想证明自己么，那我就亲自，给他这个机会。”
次日，林溪收到一条短信，字里行间透着歇斯底里。
【溪溪，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今晚八点，‘云水谣’茶馆，顶楼‘清风间’，我等你。我想在那里，让你重新认识我。我只想，当面跟你说清楚一切。如果你不来，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黔驴技穷的威胁。
林溪将手机递给顾衍。
“云水谣……”顾衍念着这个名字，眼中冷意凝聚。
那个地方，承载着林溪过去五年的付出，也是他心底一根不愉快的刺。
“他选在这，是在打心理牌。”林溪的语气不起波澜，“他以为用过去的回忆就能动摇我。可笑，他不懂，最让人恶心的，恰恰就是回忆。”
“周扬。”顾衍拨通内线。
“三爷。”
“今晚，把‘云水谣’清场。除了我们的人，我不希望看到任何闲杂人等。”顾衍的语气决断。
“是。”
“另外，通知陈老，让‘麒麟’在外围布控。这次，不只抓顾辰，我还要看看，他背后那条不敢露面的鱼。”
“明白。”
挂断电话，顾衍转身看向林溪，黑眸里是掩不住的担忧。
“今晚，你真的要去？”
“当然。”林溪的眼神很定。
她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主动吻了吻他紧抿的纯角。
“放心，这是我们的猎场。”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顾衍没说话，伸出长臂，将她紧紧地、密不透风地拥入怀中。
夜幕降临。
“云水谣”，这座平日里车水马龙的京市顶级茶馆，此刻寂静得反常。
茶馆内部，早已被“影子”无声接管。
每一个角落，都布下了天罗地网，静谧得像一座精致牢笼。
晚八点整，林溪独自一人，步出电梯，来到顶楼“清风间”。
她推开那扇沉重的、雕刻着流云图案的古朴木门。
顾辰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背对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身。
那张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桃花眼亮得惊人，混杂着激动、贪婪和自以为是的疯狂。
“溪溪，你终于来了。”他张开双臂，像一个等待女王驾临的君主，“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林溪无视他的表演，径直走到紫砂茶桌旁坐下，提壶，倒茶。
水流注入杯中，发出清悦的声响。
“说吧。”她端起温热的茶杯，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费这么大周章，想说什么？”
她的平静，让顾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尴尬地收回手臂，在她对面坐下，压着火气质问：“溪溪，你为什么总是要用这种态度对我？你明明还爱我，为什么不肯承认？”
林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终于抬起头，轻笑出声。
那笑声清脆，却无比刺耳。
“顾辰，你是不是……脑子被‘创始会’的药剂泡坏了？”她放下茶杯，看着他那张因愤怒而微显扭曲的脸。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听你废话。”林溪打断他，身体微微前倾，眼里，映不出半分暖意。
“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和你背后那个自以为是的‘造物主’，从你踏入京市的那一刻起，就掉进了我们为你们准备的陷阱里。”
“而你，”她凑近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残忍地宣判，“就是那条引蛇出洞的，最好用，最蠢的……鱼饵。”
顾辰脸上的血色褪尽了。
他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剧本不该是这样的！
“不……不可能……”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脸色惨白如纸，“主人……主人他无所不能……”
“是吗？”
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从他身后的屏风后响起。
不知何时，顾衍已悄然出现在房间里，闲庭信步般走来，身后跟着两名神情冷漠的“影子”。
“你的那个‘无所不能’的主人，”顾衍走到林溪身边，自然地将手搭在她的椅背上，“现在，应该正在欣赏我们为他准备的另一份大礼。”
话音刚落。
房间里一幅山水画的电子屏忽然亮起。
画面中，是京市东郊的第七废弃工厂。
数十名“麒麟”特战队员从天而降，爆破声、枪声、夹杂着惊恐的惨叫，汇成一片嘈杂。
画面一转，切到了工厂内部。
那些顾辰熟悉的，“造物主”身边最核心的技术员和执行者，像破布口袋一样被拖拽出来，按在地上。
所有的仪器被砸毁，所有的资料被收缴。
摧枯拉朽。
顾辰彻底傻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又看了看从始至终都平静得可怕的林溪。
声东击西！
他们今晚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他！
他只是一个被推到明面上的，用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弃子！
一个用完即弃的，彻头彻尾的弃子！
“不——！”
想明白这一切，顾辰发出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嘶吼。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希望，他被灌输的虚假未来，都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猛地窜起，猩红着双眼扑向林溪。
“林溪！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他还没碰到林溪的衣角，顾衍甚至没有动，只是随意地抬脚，踹在他的膝弯处。
“咔嚓”一声脆响。
顾辰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整个人失了力，重重地跪倒在地。
另一个“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冰冷的枪口，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顾衍这才弯腰，将林溪从座位上拉起，紧紧拥入怀中。
林溪靠在他坚实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看着地上那个如同丧家之犬般嚎叫的男人，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瞥到了顾辰因为痛苦而扭曲的后颈。
在那片苍白的皮肤上。
一个极其微小的，黑色印记。
一个盘踞着，吞食自己尾巴的蛇。
衔尾蛇。
那一瞬，林溪全身，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真实的冰冷。
周遭所有的声音，顾辰的哀嚎，顾衍的安抚，都潮水般退去。
她的眼里，只剩下那个不祥的黑色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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