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血渊魔宫。
与神界的清圣、凤族的华美截然不同,这里是另一种极致——极致的阴暗、粗犷与力量的直接彰显。宫殿由巨大的、未经精细打磨的暗色魔晶与不知名的黑色骨骼构筑而成,棱角锋利,风格狂野,无处不在的猩红魔纹如同血管般在墙壁和穹顶蠕动流淌,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与压迫感。光线幽暗,主要来源于飘浮的鬼火与镶嵌在四处、散发出不祥红光的魔晶。
魔宫最深处,至高王座大殿。
王座本身由一整块巨大的、布满天然孔洞与尖锐凸起的暗紫色魔髓玉雕琢而成,形态狰狞,椅背高耸如狰狞魔首,扶手是扭曲的骨龙形态,通体萦绕着如有实质的粘稠魔气。这曾是路无涯威权的象征,足够凶悍,足够威慑,却谈不上半分美观。
此刻,这狰狞的王座上,坐着的人却并非路无涯。
白茯苓一袭暗红长裙,赤足蜷在王座宽大的座椅中,姿态慵懒,却与这粗犷狰狞的环境形成一种奇异而震撼的融合。她眉心的赤印在幽暗魔光下灼灼生辉,指尖百无聊赖地划过王座扶手上冰冷的骨龙凸起。
路无涯站在王座侧前方,玄衣依旧染血,伤势未愈,脸色有些苍白,血瞳复杂地看着她。鬼枯手、墨纹以及魔域几位核心的魔将——血煞、骨罗、影魇等,皆肃立在下首大殿之中,神色各异,目光或惊疑、或审视、或隐隐带着不服与敌意地投向王座上的新任“魔后”。
白茯苓似乎对周遭各种目光浑然不觉,她收回抚摸王座的手,放在眼前看了看,仿佛沾上了什么不洁之物,然后轻轻蹙了蹙眉。
“这椅子……”她开口,声音在空旷阴森的大殿中带着回音,平静无波,却让所有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真丑。”
路无涯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下首的魔将们更是脸色变幻。血煞,一个身高近丈、肌肉虬结、脸上带着数道狰狞疤痕的壮汉,闻言忍不住瓮声瓮气地低哼了一声,虽未直言,但不满之意溢于言表。他是路无涯麾下头号战将,以勇猛凶悍着称,对凭空出现、且来历诡异(前神界战神)的“魔后”本就心存疑虑与轻视。
白茯苓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血煞。
“看来,有客人对我的审美……有不同意见?”她微微偏头,暗红色的眼眸在幽光下流转,看不出喜怒。
血煞被那目光一扫,心头莫名一凛,但仗着自身修为和在魔域的资历,加上对路无涯的忠诚(以及对这女人可能夺权的警惕),他挺了挺胸膛,沉声道:“魔后陛下,此乃魔尊王座,乃魔域威严象征!岂能以……以美丑论之?”话语还算克制,但语气中的不服与挑衅,谁都听得出来。
鬼枯手和墨纹眉头紧皱,墨纹更是暗暗向血煞使眼色,示意他收敛。路无涯血瞳微眯,却并未立刻出声制止,他也在看,看白茯苓会如何应对。
白茯苓闻言,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像冰冷的丝线,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
“威严?”她重复着这个词,从王座上缓缓站了起来。暗红裙摆曳地,赤足踏在冰冷粗糙的魔晶地面上,一步步走下王座台阶。
她走到血煞面前,站定。她的身高只到血煞胸口,但那份从容平静、以及周身自然散发的、混合着神性陨落后的苍凉与新生魔性的威压,竟让血煞这巨汉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血煞将军,是吧?”白茯苓抬眼看他,目光平静,“你觉得,威严来自于这丑陋的石头,还是来自于……”
她忽然抬手。
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随意。
但就在她抬手的瞬间,整个大殿的魔气仿佛被无形之手搅动!血煞周身护体魔元自动激发,形成一层厚重的暗红气罩!
然而,白茯苓那看似随意拍下的一掌,却轻飘飘地、精准地穿透了他那足以抵挡同级强者全力一击的护体魔元!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大殿!
血煞那庞大的身躯,竟被这一巴掌扇得整个人横飞出去!如同被一座无形山岳撞击,狠狠砸在数十丈外坚硬的魔晶墙壁上!轰然巨响中,墙壁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血煞嵌在墙壁里,口鼻喷血,半边脸瞬间肿胀起来,眼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那穿透护体魔元的力量,并非纯粹的蛮力,而是一种更高层次、更精纯、带着毁灭与冰寒特性的魔力!直接无视了他的防御!
大殿内,一片死寂。
所有魔将,包括鬼枯手和墨纹,都瞳孔收缩,后背渗出冷汗。血煞的实力,在魔域是排得上号的,竟然被这位新任魔后……随手一巴掌扇飞了?而且如此轻描淡写!
路无涯血瞳深处也掠过一丝惊色。他知道白茯苓堕魔后实力必然大进,却没想到精进如斯!对魔力的掌控,竟已达到如此举重若轻、返璞归真的地步!
白茯苓缓缓收回手,掏出一方暗红的丝帕,仔细地擦了擦指尖,仿佛刚才碰触了什么脏东西。然后将丝帕随手丢在地上。
她看都没看嵌在墙里挣扎的血煞,目光缓缓扫过殿中其他噤若寒蝉的魔将,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现在,还有人觉得,这椅子的‘威严’,比本后的巴掌,更值得敬畏吗?”
无人敢应声。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拖下去。”白茯苓对着空气淡淡吩咐了一句。立刻有阴影中窜出两名沉默的魔卫,将重伤的血煞从墙里抠出来,拖出了大殿。
整个过程,路无涯始终沉默。他看着白茯苓以绝对的力量瞬间立威,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更甚。这女人……真的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存在。冷酷、强势、掌控欲极强。
白茯苓重新走上王座台阶,却没有立刻坐下。她转身,面向众魔将,暗红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刚才只是拍飞了一只苍蝇。
“魔尊伤势需要静养,接下来一段时日,魔域一应事务,由本后暂代处置。”她宣布,语气理所当然,不容反驳。
路无涯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他确实伤重,需要时间恢复,而且……他也很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能做到哪一步。
“首要之事,”白茯苓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神界与我魔域,即将‘同庆’双婚。此非吉兆,乃战端将启之兆。”
她的声音清晰冰冷地传遍大殿:
“传令下去,魔域所有关隘、要塞、兵力部署,即刻起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各处防御阵法全面检查、加固。斥候力量增加三倍,严密监控神界、凤族乃至一切可疑动向。”
她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与栖凰阁、涅盘火脉相邻的所有魔域边境,增派精锐,布设预警与干扰结界。我要知道,一只陌生的蚊子飞过边界,它身上有几条腿,是什么颜色。”
“是!”众魔将凛然应声,再无半分怠慢。
“第二,”白茯苓继续道,指尖在王座扶手上轻轻敲击,“魔域内部,所有不稳定因素,无论大小,十日之内,清扫干净。本后不想在大战之时,还要分心处理内患。怎么做,你们自己清楚。”
“第三,资源调配。所有战备物资,统一由魔宫调配。各领主、部族,不得私藏,不得延误。违者……以叛界论处。”
一条条清晰、冷酷、高效的命令从她口中吐出,涉及军事、内政、资源、情报方方面面。她对魔域的了解似乎远超众人想象,提出的方案既有雷霆手段,亦有缜密布局,绝非一时冲动。
路无涯越听,心中越是震动。她不仅实力强横,对权术和战争的理解,竟也如此老辣!这哪里还是那个醉酒迷糊、情伤绝望的女子?这分明是一个天生的统帅,一个冷酷无情的上位者!
众魔将从一开始的敬畏,渐渐变成了真正的信服(至少表面上是)。在绝对的力量和清晰的头脑面前,出身与来历似乎变得不再重要。
布防会议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
白茯苓始终端坐(后来还是坐下了,尽管嫌弃),言语简洁,决策果决,对所有细节追问到底,对一些陈年积弊和潜在漏洞的洞察,让几位老牌魔将都冷汗涔涔。
当最后一条命令下达完毕,殿内重新归于寂静时,所有魔将看向王座上那抹暗红身影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
敬畏、恐惧、以及一丝……对强大领袖的本能追随。
“都退下吧。”白茯苓挥了挥手,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赤印微黯。
“遵命!魔后陛下!”众魔将整齐行礼,恭敬退去。
大殿内,只剩下白茯苓和路无涯。
路无涯走到王座前,血瞳复杂地看着她:“你……早就计划好了?”
白茯苓没有看他,目光投向大殿幽深的穹顶,那里魔纹如血河流动。
“计划?”她轻轻重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不过是……不想死得那么难看罢了。”
她终于将目光落回路无涯身上,暗红色的眼眸深不见底:
“神界要玩,凤族要拖,那就玩把大的。”
“夫君,”她再次吐出这个称呼,却已无之前的甜腻,只剩下冰冷的同盟意味,“养好你的伤。真正的‘热闹’,还在后头。”
路无涯看着她苍白却坚毅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他忽然觉得,这个王座,或许真的很快就要彻底换主人了。
而魔域,乃至三界的风云,也将随着这位新任魔后的意志,彻底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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