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大殿内的空气,仿佛被沈清辞那绝望的拥抱和哀求彻底凝固了。
白茯苓被他死死禁锢在怀中,暗红的衣裙与他冰蓝破损的神袍形成刺目对比。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眉心那枚赤印,在混乱的神力波动中,持续闪烁着妖异冰冷的光。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时刻——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恭敬的通报声:“禀凤主!神界又有加急传讯至!”
赤煌猛地回神,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与不忍,沉声道:“呈上来!”
一名凤族侍卫低头快步而入,将另一枚萦绕着更加浓郁、甚至带着一丝急切意味神力的玉简,双手奉上。
赤煌接过,神念一扫,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甚至隐隐发青。他捏着玉简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维持住声音的平稳,看向殿中依旧紧紧相拥(更确切说是沈清辞单方面死死抱住)的两人,以及旁边脸色铁青的路无涯,声音干涩地宣布:
“神界中枢……第二道决议。”
他顿了顿,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主神青珩纳凤族公主为侧妃之礼,与魔尊路无涯同……魔后白茯苓之大婚,定于同一日举行。地点……依魔后先前所请,于我凤族栖凰阁。美其名曰……双喜临门,共襄盛举,亦显三界……‘和睦’。”
“荒谬!”路无涯第一个爆喝出声,血瞳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同一日?在同一个地方?神界那些老不死的,是嫌还不够乱吗?!想把栖凰阁直接拆了?!”
赤煌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他捏着眉心,声音疲惫而沉重:“魔尊息怒。此议……确实匪夷所思。且不说星河重伤未醒,我凤族公主亦需时间准备。魔尊大婚与神界主神纳侧妃,皆是震动三界的大事,仓促之间,如何能妥善筹备?我凤族……”
“无妨。”
一个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慵懒沙哑的女声,打断了赤煌的推脱与为难。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
只见白茯苓不知何时,已用一根手指,轻轻却不容抗拒地,抵在了沈清辞紧锁在她腰间的手臂上。并非用力推开,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配合着她周身悄然散发的、那混合着冰冷与魔性的威压,竟让心神剧烈动荡的沈清辞手臂力道微微一松。
她顺势从他怀中脱离出来,姿态依旧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令人心碎的拥抱与哀求从未发生。她抬手,漫不经心地拢了拢微乱的暗红长发,耳畔流苏轻晃。
她看向赤煌,暗红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却深不可测:“凤主不必为难。既然神界有此‘美意’,我等便是。”
她微微偏头,目光掠过脸色死灰、仿佛失去所有生气的沈清辞,红唇勾起一抹极淡、却锋锐如刀的笑意:
“正好,我也想看看,神界为我这‘前任’,准备的侧妃,是何等绝色佳人。这‘双喜临门’的热闹,想必有趣得紧。”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在场所有人脊背生寒。
然后,她转向沈清辞,向前迈了一小步,距离他极近。仰起那张妩媚绝伦却冰冷无情的脸,声音放得又轻又慢,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残忍:
“亲爱的主神冕下……”
她伸出染着暗红蔻丹的指尖,虚虚点了点他的心口位置。
“待我大婚后,身为魔界战神,自当……好好履行职责。”
她嫣然一笑,眼波流转,说出的话却字字如淬毒的冰针:
“我会亲自上阵,与神界……好、好、切、磋、切、磋。”
“你可要……做好准备哦~”
她歪了歪头,神情天真又恶毒:
“就当是……我送给你和你的新侧妃的……”
“新、婚、贺、礼。”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又轻又慢,却像重锤,狠狠砸在沈清辞早已破碎不堪的心上,也砸在殿内每一个神界、凤族之人的神经上!
魔界战神,亲自上阵“切磋”!这哪里是贺礼?这分明是战书!是最赤裸裸的挑衅和宣战!
沈清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她,里面翻涌着痛苦、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要同归于尽的黑暗。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白茯苓却已不再看他。她倏然转身,暗红裙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她的目光,落在了路无涯身上。
路无涯血瞳紧缩,紧盯着她,心中警铃大作,却又有一种被卷入疯狂漩涡的、难以抗拒的悸动。
只见白茯苓走到路无涯面前,伸出双臂,极其自然、甚至带着一丝亲昵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在路无涯身体骤然僵硬、血瞳惊愕放大的瞬间——
她踮起脚尖,仰起脸,红唇精准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印上了路无涯紧抿的、还带着血渍的唇!
不是浅尝辄止,而是一个清晰、深入、甚至带着挑衅与宣告意味的吻!
“唔……!”路无涯喉间发出一声闷哼,手下意识抬起,却僵在半空,不知该推开还是揽住。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苏见夏猛地别过脸,赤煌瞠目结舌,连沈清辞都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血液,僵立如石雕,只有那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交叠的暗红与玄黑身影,冰蓝的底色彻底被一片疯狂的赤黑吞噬!
片刻,白茯苓松开了路无涯,唇上沾了一丝对方的血,更添妖艳。她伸出舌尖,极慢地舔去那抹血迹,动作魅惑至极,眼神却清醒冰冷。
她看着呼吸微乱、眼神复杂难明的路无涯,嫣然一笑,声音甜腻:
“夫君~”
这一声“夫君”,叫得百转千回,却让路无涯心头巨震,毫无旖旎,只有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枷锁感。
“还在这里干什么?”白茯苓挽住他的手臂,姿态亲昵,目光却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众人,尤其是那个仿佛失去灵魂的沈清辞,语气轻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让这些无聊的人,和这些更无聊的事,打扰我们‘亲热’吗?”
她拉着(几乎是拽着)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路无涯,转身便向殿外走去。赤足踏在玉石地面上,步步生莲,却又带着踏碎一切的决绝。
走到殿门口,她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是用那慵懒而清晰的嗓音,丢下最后一句:
“凤主,婚礼事宜,有劳费心。日子,就按神界定的来。我,等得起。”
说完,她与路无涯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大殿门外炽热而苍白的日光中。
留下殿内一片死寂。
良久,赤煌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跌坐回主位,脸色灰败。
苏见夏瘫软在地,无声流泪。
而沈清辞……
他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方才白茯苓亲吻路无涯的画面,她口中那一声声“切磋”、“贺礼”、“夫君”,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轰鸣。
“噗——!”
一大口淡金色的神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主神!”赤煌骇然起身。
沈清辞却仿佛毫无所觉。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
冰蓝色的眼眸,此刻已彻底化为一片深不见底、没有任何光亮的纯粹黑暗。
他望着殿外白茯苓消失的方向,望着那片她携着新任“夫君”离开的、空荡荡的廊道。
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
而是一个……仿佛某种东西彻底碎裂、沉沦、堕入无边永夜前,最后的、空洞的弧度。
殿内众人,无论是凤主、长老,还是侥幸目睹这一切的侍卫,心中都同时升起一个清晰而冰冷的认知:
以后……
魔族的大权,恐怕很快……就要易主了。
而那位新任的、手段狠绝、心思难测的魔后……
她的报复,她的“切磋”,她的“贺礼”……
恐怕才刚刚开始。
栖凰阁的上空,原本清朗祥和的凤族天光,似乎也蒙上了一层不祥的、山雨欲来的暗红色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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