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山顶,陈宅,书房。
午后的太阳斜斜照进来,透过百叶窗,在红木书桌和地板上,割出一道道暗沉的光影。雪茄的烟雾在光影里慢慢飘着,混着淡淡的茶香,却没半点闲适的味道。
陈东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指尖夹着一支雪茄,没抽,只是慢慢转着,眼神沉得很深。
周海生攥着一份加急报告,快步闯进书房,脚步急促,脸色比窗外的灰雾还沉,额头上还带着汗。
“董事长,撑不住了!1962这旱情,快把我们的厂子逼垮了!”他把报告“啪”地拍在陈东面前,指尖狠狠点着纸面,声音发颤。
陈东抬眼,目光落在报告上,指尖捏着报告边角,慢慢摩挲着,纸页被磨得发毛。
“便利贴工厂停摆了。”周海生咽了口唾沫,接着说,“纸张润湿要纯水,水基胶也调不出来,半成品堆了半个车间,出口东南亚的订单,再交不了货就要违约,违约金就是一大笔钱。”
“粘鼠贴生产线更糟,胶层固化要恒温水浴,现在只能用井水替代,成品粘性差了三成,客户已经发来了退货通知,还要求我们赔偿损失。”
“高级塑料花厂的两台注塑机,因为冷却水断供,高温报警好几次,差点烧了机器。上色环节的清洗槽干得见底,做出来的塑料花全沾了灰,成了残次品,堆在仓库里没人要。”
陈东的眉头,越拧越紧,指节敲在桌面上,力道越来越重,“咚咚”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桌上的白瓷茶杯震得轻微晃动,杯里的茶水漾起细小的涟漪。
周海生没停,继续往下说,声音里满是焦急:“医药厂的纯化水,只够撑两天了,外科消毒用的蒸馏水也快没了。玛丽医院订的一批抗生素注射液,要是断供,那些生病的人没药治,怕是要出医疗事故,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化妆品厂也不行,面霜乳化、口红配料都要净水,现在用自来水做的货,全出现了分层,质检直接打回了三批货,生产线只能停着。”
陈伯谦紧跟着进来,手里攥着厚厚的财务报表,报表被他攥得皱巴巴的,指节因为用力泛白,脸色铁青。
“董事长,每日因为缺水停工,损失就超过六十万港币!”他把报表放在桌上,声音发沉,“港府给的工业用水配额,只给了我们一成,可太古、怡和那些洋行工厂,却拿了四成还多。”
“水务署的人还明着要‘赞助费’,说不给钱,就连这一成配额都不给我们,明摆着趁火打劫!”
陈东把报告扔在桌上,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蹭过紧锁的眉头,眼底的疲惫藏不住,却又很快凝起一股狠劲。
“民生的火,已经烧到我们自己头上了,洋行还在落井下石。”他的声音沉得发哑,喉结滚动了一下。
陈东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抬手拉开一点窗帘,看着山下密密麻麻的徙置区,铁皮屋在太阳下泛着刺眼的光。
他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玻璃边缘,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更要命的是,我们东兴有近十万员工,算上他们的家属,就是几十万张嘴!”这句话,砸在书房里,让周海生和陈伯谦都愣住了。
陈东的声音里,裹着难掩的凝重和心疼:“这些员工,大多住深水埗、观塘的铁皮屋,每天天不亮,就要去排队抢水,有的排了大半天,还抢不到一桶。”
“家里的孩子渴得直哭,老人没干净水喝,喝了脏水就闹肚子,病倒的越来越多。有的家属没办法,只能去捡雨水,甚至接污水过滤了喝,想想都让人心里难受。”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周海生和陈伯谦,眼底翻着情绪:“员工夜里熬着抢水,熬得没精神,白天上班哪能专心?塑料花厂有三个工人,就是因为夜里没睡好,上班走神,被机器伤了手,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医药厂的技术员,家里孩子生病了,要照顾孩子,白天研发的效率跌了一半,本来快成的项目,也停住了。”
“几十万家属的安危,都系在这水上。他们是东兴的根,根要是烂了,我们的厂子再好,生意再大,又有什么用?”
赵文栋这时推门进来,他刚从外面跑回来,衣服湿透了,头发乱糟糟的,嗓子沙哑得快说不出话,眼里布满血丝,眼底满是烦躁和焦急。
“董事长,供水点筹备遇阻了!”他喘着气,扶着门框,缓了缓才说,“有人在背后造谣,说我们只给潮州人供水,客家人社团已经派了人来闹,堵在筹备点门口,说不给说法就不让我们开工。”
“还有几个混混头目,托人带话,要我们给‘保护费’,说不给钱,就带人砸了我们的领水点,还威胁要伤害我们的工作人员。”
陈伯谦一听,急得直跺脚,往前走了两步:“董事长,不能掺和!这是港府的烂摊子,我们凑什么热闹?”
“运水的成本太高了!用最旧的船,走最短的航线,每日净支出都超过十八万港币!还要停运八条南洋航线的货轮,每月损失就有两百万!”
“这笔钱,够我们建一个新的化妆品研发中心,也够引进一整套德国的精密设备,用来扩大生产多好,何必扔在供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上?”
喜欢重生1957:我的香江实业请大家收藏:(m.motanshuwu.com)重生1957:我的香江实业墨坛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