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瓦部落边缘的庄稼地,早已没有了半点生机。枯黄的玉米秆成片倒伏,根部深深扎在皲裂的土壤里,叶片焦脆得一触即碎,在毒辣的阳光下泛着死寂的灰白色。曾经饱满的谷穗,如今干瘪得像枯草,轻轻一晃便簌簌掉落,散落在干裂的田埂上。
正午的阳光炙烤得大地发烫,一阵奇异的吟唱声却穿透了燥热的空气,传入前来考察灾情的援助人员耳中。
“是村民在举行仪式?” 援助队员莉娜停下脚步,脸上露出疑惑。她跟着声音穿过枯木丛生的田埂,眼前的景象让她和同伴们瞬间僵在原地。
只见数十名村民围在庄稼地中央,形成一个整齐的圆圈。他们身着干净的传统服饰,尽管脸上带着饥饿与干渴的憔悴,眼神却异常虔诚。每个人都双手合十,弯腰屈膝,朝着东北方向 —— 那是三个月前仙女座流星雨降临的方向,缓缓跪拜下去。
没有鼓点,没有祭品,只有单调而重复的吟唱声,在空旷的庄稼地里回荡:“感谢星辰的恩赐,治愈我们的苦难;祈求星辰的眷顾,降下甘霖的滋养……”
莉娜愣住了。她来之前做过功课,知道坎塔拉的部落自古信奉雨神,每逢旱灾,都会举行隆重的祭雨仪式,宰杀牲畜、献上谷物,祈求神灵降下雨水。可眼前的村民,既没有祭祀的祭品,也没有呼唤雨神的祷文,他们跪拜的方向,竟是那场所谓的 “神迹” 流星雨。
“你们在向什么祈祷?” 莉娜走上前,用通用语轻声问道。她身后的队员们提着抗旱工具 —— 铁锹、水桶、雨水收集器,原本计划在这里组织村民清理灌溉渠,却没想到撞上这样一场诡异的仪式。
听到声音,村民们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虔诚。部落长老拄着木杖,从人群中走出,对莉娜摇了摇头:“我们在感谢星辰,祈求新的眷顾。”
“星辰?” 莉娜皱起眉头,“你们以前不是向雨神祈祷吗?现在需要的是挖井、修渠,不是祈祷!我们带来了工具和技术,只要大家一起行动,就能找到水源,保住剩下的庄稼!”
她一边说,一边示意同伴们举起工具,试图用实际行动说服村民。可村民们只是冷漠地看着,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甚至有人露出了排斥的神情。
“不用麻烦了。” 长老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上次星辰治愈了我们的病,这次也一定会降下雨水。行动是没用的,只有虔诚的祈祷,才能得到星辰的眷顾。”
“这不是真的!” 莉娜的语气里带着焦急,“干旱是自然现象,需要我们用双手去对抗!你们这样坐着祈祷,只会让庄稼彻底绝收,让大家陷入更大的危机!”
她的话像石沉大海,没有激起半点涟漪。村民们重新低下头,双手合十,继续朝着流星雨降临的方向跪拜,吟唱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响亮,仿佛要盖过莉娜的呼喊。
“他们怎么会这样?” 年轻的援助队员汤姆忍不住低声说道,“我们带来了能救命的工具和方法,他们却只愿意祈祷!”
莉娜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人群中的一个小男孩身上。那孩子不过七八岁,嘴唇干裂起皮,小脸因缺水而显得蜡黄,却依旧学着大人的模样,虔诚地跪拜着,小嘴里跟着哼唱着祷文。他的眼神里没有孩童应有的灵动,只有与年龄不符的麻木与盲从。
这一刻,莉娜突然明白,这些村民不是不知道行动的重要性,而是他们的信仰已经彻底异化。那场流星雨带来的神迹,不仅治愈了他们的身体,更摧毁了他们的生存本能 —— 他们不再相信自己的双手,不再相信传统的神灵,甚至不再相信客观的自然规律,只将所有希望寄托于那场虚无缥缈的宇宙奇观。
曾经,坎塔拉的部落遭遇旱灾,会举行祭雨仪式,但仪式过后,男人们会立刻拿起工具挖井、修渠,女人们会收集每一滴雨水,孩子们会帮忙运送物资。祈祷只是精神的寄托,行动才是生存的根本。可现在,祈祷彻底替代了行动,成为了他们唯一的生存方式。
莉娜看着眼前虔诚跪拜的村民,又看了看身后堆积的工具,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她知道,再多的技术、再好的工具,在这种根深蒂固的信仰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们走吧。” 莉娜低声对同伴们说,“他们不需要我们的帮助,他们只需要祈祷。”
援助队员们失望地放下工具,转身离开了这片死寂的庄稼地。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身后的吟唱声却依旧持续着,单调而执着,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村民们牢牢束缚在 “神迹信仰” 的牢笼里。
陈序通过卫星画面,完整地看到了这一幕。
村民们虔诚的跪拜、单调的吟唱、对援助人员的冷漠拒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他看到长老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盲目的虔诚,看到孩子们干裂的嘴唇上哼唱着虚无的祷文,看到枯萎的庄稼地里,信仰的狂热取代了生存的本能。
“他们甚至不再向自己的神祈祷了。” 叶晴站在一旁,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流星雨彻底取代了传统信仰,成为了他们唯一的精神寄托。而这种寄托,最终带来的是行动的彻底消亡。”
陈序没有说话,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曾经以为,自己带来的是救赎,是希望,却没想到,最终将这些人推向了这样的境地 —— 他们放弃了行动,放弃了抗争,放弃了所有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机会,只一味地祈祷,等待着一场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 “新眷顾”。
屏幕上,村民们的祈祷还在继续。阳光依旧毒辣,庄稼地依旧死寂,他们的身影在空旷的田野里显得格外渺小而可悲。
陈序闭上眼,耳边仿佛响起了那些单调的吟唱声,像无数根细针,刺得他耳膜生疼。他终于明白,这场由他引发的神迹,不是救赎,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它不仅夺走了人们的痛苦、技能与传承,更夺走了他们生存的意志与行动的勇气。
祈祷替代了行动,信仰异化了生存。这片被神迹 “眷顾” 的土地,最终在盲目的虔诚中,走向了自我毁灭的边缘。
而他,就是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是将他们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
吟唱声还在继续,在皲裂的土地上回荡,久久不散,像一曲绝望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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