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城，华灯初上。林凡化身的中年文士，摇着一把折扇，混迹在码头区一家颇为热闹的酒楼“听涛阁”中。他选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点了几碟小菜一壶酒，看似自斟自酌，实则神识借助巡天镜，已悄然覆盖了周围数条街巷，尤其是那家“咸鱼酒馆”的方向。
咸鱼酒馆依旧喧闹，进出的多是些浑身鱼腥味的老海狗和底层散修。林凡并未发现明显的埋伏或异常气息，但酒馆后院隐约有几道稍强的灵力波动，似乎在监视着什么。
“看来对方很谨慎，一击不成，立刻收缩，或者换了更隐蔽的方式。”林凡心中暗道。他没有轻举妄动，继续观察。
同时，他通过留在元尘阁秘密据点附近的“镜光印记”，感应到老陈已经将关于“幽灵船队”的详细情报准备好。他不动声色地结账离开，绕了几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悄然潜入那家海图铺子。
内室中，老陈将一枚玉简交给林凡，面色凝重：“东家，这是刚整理出来的。‘幽灵船队’最近三次出现，都在月圆之夜，方位在归墟海眼外围的‘鬼哭礁’、‘迷魂涡’、‘断龙骨’三处海域轮流变换。目击者描述，船队由七艘破损的黑色古船组成，样式古老，不似现今任何流派，船体有幽绿色磷火飘荡，航行无声，能穿透普通迷雾和神识探查。曾有金丹修士试图靠近，皆莫名失踪或疯癫而回，口中只念叨‘古老的歌……诅咒……’。”
“月圆之夜……七艘古船……幽绿磷火……”林凡记下这些特征。“徐老瞎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老陈摇头：“那老瞎子被带走后，就没了踪影。不过，我打听到紫霄剑宗在城西‘碧波巷’有一处不太起眼的别院，名叫‘惊涛阁’，平时只有几个外门弟子打理，但昨日似乎加强了守卫，还有元婴气息偶尔流露，很可能就是他们临时安置重要人物的地方。徐老瞎或许就在那里。”
“惊涛阁……”林凡目光微闪。苏紫月把徐老瞎带去紫霄剑宗的据点，是想独占情报，还是另有缘由？
“另外，”老陈压低声音，“您让我查的那块黑色骨片，有点眉目了。黑市上有个专门倒卖‘阴物’的老家伙说，这玩意像是‘影煞’或者‘夜枭’这类拿钱办事的暗杀组织内部的身份标识，用来确认任务目标和联络。但具体是哪个组织，他不肯多说，只暗示这些组织背后水很深，可能同时接好几家的活儿。”
“夜枭？影煞？”林凡眼神更冷。看来想杀他的，可能不止一方势力。也许是血煞宗悬赏，也许是天机阁或其他察觉到他威胁的人暗中雇佣。
“我知道了。你继续留意各方动向，尤其是紫霄剑宗别院和码头上那些陌生势力的船。最近低调些，非必要不要主动联系我。”林凡吩咐道。
“是，东家您多加小心。”老陈躬身。
林凡离开海图铺子，已近子时。夜空无月，只有稀疏星辰。望海城渐渐安静下来，但一些阴暗角落，暗流依旧涌动。
他并未回客栈，而是朝着城西碧波巷方向潜行而去。既然徐老瞎可能在紫霄剑宗别院，他必须去探一探。不是为了抢人，而是至少要弄清楚，徐老瞎到底知道什么，以及紫霄剑宗对归墟海眼了解到了哪一步。
混沌领域与天机屏蔽术全力运转，林凡如同黑夜中的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掠过屋檐巷角。很快，他便来到了碧波巷。
巷子深处，一座占地不小的宅院静静矗立，门楣上挂着“惊涛阁”的匾额。院墙高耸，有淡淡的阵法波动流转，门口有两名筑基弟子值守，院内隐约可见巡夜弟子的身影。神识感应中，宅院深处确实有一股元婴期的气息盘踞，虽然刻意收敛，但逃不过林凡的感知。
“防守不算特别严密，但想要无声无息潜入，也不容易。”林凡藏身于对面一处屋脊阴影后，仔细观察。紫霄剑宗以剑修为主，不擅长复杂阵法，这宅院的防护阵法品阶不算太高，大概在三阶左右，挡得住金丹，但拦不住精通阵法的元婴。
他耐心等待。直到后半夜，值守弟子换班，出现片刻松懈，院内巡夜弟子也转到前院时，林凡动了。
他先是将几缕混沌灵力悄无声息地注入宅院外围阵法的几个不起眼的节点，暂时干扰其预警功能，但并不破坏。随即，他身形如同鬼魅般飘起，贴着墙头阴影，在阵法光幕因干扰而微微荡漾的瞬间，如同游鱼般滑了进去，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落地后，他立刻融入一丛茂密的花木阴影中。巡天镜光无声扫过，宅院的布局尽收眼底。前院是普通弟子住所和演武场，中庭有会客大厅和书房，后院则是几间独立的精舍，元婴气息和另外几道较强的金丹气息就在那里。
他如同壁虎般在阴影中移动，避开偶尔走过的低阶弟子，很快接近后院。其中一间精舍灯火未熄，隐隐有谈话声传出。
林凡收敛所有气息，悄然靠近，附耳倾听。声音隔着门窗和隔绝阵法有些模糊，但以他的神识强度，足以听清。
“……徐老丈，你再好好想想，那‘幽灵船’上的符文，到底是不是这个样子？”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正是苏紫月。
“咳咳……仙子，小老儿当年只是远远瞧了一眼，吓得魂都没了，哪记得清那么复杂的符文……大概……大概有点像吧……”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回答，应该就是徐老瞎。
“陆师兄，把拓印的符文再给徐老丈看看。”苏紫月道。
一阵轻微的纸张翻动声。
“哎哟……这个……这个弯钩好像不对……船头那个鬼画符，应该是朝左撇的，这个拓印是朝右……”徐老瞎嘀咕着。
“你确定？”另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是陆鸣轩。
“八成……不，九成把握！小老儿别的不行，记这些歪歪扭扭的鬼画符还有点天赋，不然当年也活不下来……”徐老瞎似乎有些激动。
精舍内沉默了片刻。
“看来，天机阁得到的这份‘幽灵船’符文拓印，果然有问题。”苏紫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们故意给出了错误的关键信息，是想误导其他探索者，陷入险境？”
“很有可能。”陆鸣轩沉声道，“天机阁行事向来诡秘，这次主动提出联合探索，本就蹊跷。师尊让我们暗中调查，果然发现了猫腻。徐老丈，你再仔细回想，除了符文方向，那船队还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船上有没有人影？或者……有没有听到什么具体的声音？”
“人影……好像没有，都是空荡荡的。声音……对了！”徐老瞎似乎想起了什么，“除了那要命的歌声，靠近的时候，好像……好像还能听到一种很低沉的、像是很多人在同时念经的声音，嗡嗡的，听得人头疼欲裂，我就是被那声音弄晕了，醒来时已经飘在别的海域了……”
念经声？林凡心中一动。这描述，不像单纯的鬼物或自然现象。
“是某种古老的祭祀音，还是……空间震荡引起的幻听？”苏紫月沉吟。
“此事需尽快禀报师尊和带队长老。”陆鸣轩道，“徐老丈，这段时间就委屈你暂住此地，我们紫霄剑宗会保证你的安全。待探索之事了结，必有重谢。”
“好好……多谢仙子，多谢仙长……”徐老瞎连忙道。
听到这里，林凡基本明白了。紫霄剑宗对天机阁起了疑心，暗中找到了真正的目击者徐老瞎核对信息，发现了天机阁提供的拓印有误。这倒是个重要情报，说明所谓的“联合探索”，从一开始就可能是个陷阱，至少天机阁没安好心。
他正欲悄悄退走，忽然，巡天镜传来一丝极其隐晦的预警波动——并非来自精舍内，而是来自宅院外墙上，他之前干扰阵法的那处节点附近！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顺着那细微的干扰痕迹，反向追踪进来！而且气息阴冷隐蔽，与白天刺杀他的黑衣死士同源！
“还有暗哨？而且是高手！”林凡眼神一凝。他没有立刻撤离，而是身形一晃，如同轻烟般飘上了精舍的屋顶，完美隐匿在屋脊兽吻的阴影中，气息与瓦片融为一体。
几乎就在他藏好的下一瞬，一道淡淡的、几乎融入夜色的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悄无声息地自墙头飘落，精准地落在了林凡刚才潜伏的花木丛旁！黑影微微一顿，似乎在仔细感应。
此人修为，赫然也是金丹后期，而且隐匿功夫极为了得，若非巡天镜预警，林凡都险些未能提前察觉。
那黑影在花木丛旁停留数息，似乎没有发现林凡留下的痕迹（混沌领域和天机屏蔽术效果卓绝），随即目光投向了亮着灯的精舍。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手中多出了一根细如牛毛、泛着蓝汪汪幽光的毒针。
目标，是精舍内的徐老瞎！或者说，是任何可能泄露正确信息的人！
黑影手腕微动，就要将毒针射出！
然而，就在他法力即将灌注毒针的刹那，他头顶上方，屋脊阴影中，一道凝练到极致、无声无息的混沌星芒，如同死神的呢喃，骤然落下，直刺其天灵盖！
偷袭？林凡更擅长！
那黑影骇然失色，完全没料到攻击来自头顶！他反应极快，猛地向侧方翻滚，同时一道乌黑的护体灵光瞬间撑起。
“噗！”
混沌星芒击在乌黑灵光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灵光剧烈震荡，堪堪挡住，但那星芒中蕴含的湮灭之力，依旧让黑影闷哼一声，气血翻腾。
他不敢停留，也顾不得刺杀任务了，身形化作一道黑烟，就要遁走。
“来了就别走了。”一个平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知何时，林凡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遁逃的路线上，右手食指看似随意地向前一点。
“定星。”
一点微光在林凡指尖亮起，周围丈许范围内的空间瞬间变得粘稠沉重，那黑影所化的黑烟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降！
黑影眼中露出绝望，猛地咬牙，似乎要施展某种自残秘法。
林凡却不再给他机会。左手虚握，一柄暗银色、星光内蕴的长剑凭空出现，剑尖一抖，一点灰暗的剑光如同穿越了空间的距离，瞬间点在了黑影的眉心。
“混尘……寂灭。”
黑影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周身气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消散。那点剑光不仅灭杀了他的肉身，更直接湮灭了他的神魂，让他连自爆或传递讯息的机会都没有。
林凡伸手一抓，将尸体和那根毒针收起，同时弹出混沌真火，将现场所有痕迹和气息焚烧干净。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精舍内的苏紫月等人甚至未察觉到外面有丝毫异常。
他看了一眼精舍窗户上透出的灯光，身形再次融入黑暗，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惊涛阁，如同从未出现过。
夜探别院获情报，天机阁心有鬼胎。暗处杀机连环至，林凡反杀显锋芒。徐老瞎暂得保全，秘密却已泄露一分。然而，刺杀者的再次出现，意味着林凡的伪装和行踪，恐怕已暴露得更多了。望海城的夜，更加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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