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驼子的药粉撒到一半,僵在半空。
他瞪着眼,看着那座血肉山峦在白色光尘中寸寸瓦解,看着焦黑地面重新裸露,看着那个从光尘中走出来的尼姑——左肩带伤,神色平静得像刚出门打了趟水。
又看看倒在地上的道士——脱力昏迷,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恐慌。
再看看尼姑手里那枚拳头大小、三色流转的结晶。
“……”薛驼子张了张嘴,半晌才挤出声音,“你们……真把那玩意……从里面……掏出来了?”
玉笋没回答,只是低头检查玄真子的状况。脉搏虽弱但稳,真炁枯竭,但经脉无碍,最麻烦的反而是小腿上那道被触手刮出的伤口——残留的污秽地脉炁正在往深处钻,伤口边缘已泛出灰黑色。
她眉头微蹙,右手并指虚按在伤口上方。
掌心白色光膜未散,此刻顺指尖淌下一缕极细的、近乎透明的净火。火丝触及伤口,灰黑色秽气如遇沸油的冰雪,滋滋作响着消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收口,只留下一道浅粉色新疤。
做完这些,玉笋才抬眼看向薛驼子:“他需要调息。”
“废话!”薛驼子这才回过神来,几个箭步冲过来,先往玄真子嘴里塞了颗蜡封药丸,又掏出一把银针,刷刷刷封住几处大穴护住心脉,嘴里不停,“地脉精粹石!这玩意儿你也敢直接用手拿?!知不知道它——”
话音未落,玉笋掌心那枚结晶突然剧烈震颤!
暗红、浊黄、灰黑三色光泽疯狂交替闪烁,结晶内部的地脉虚影如同受惊的蛇群般扭曲冲撞!更有一股混乱暴戾的“炁”从结晶中溢出,顺着玉笋手掌就往经脉里钻!
玉笋闷哼一声,整条手臂瞬间覆上一层灰败色——不是中毒,而是地脉秽气直接侵蚀肉身!
“松手!快松手!”薛驼子急得伸手去夺。
玉笋却猛地握紧结晶,左手同时拍在自己右臂肩井穴上!
体内冰火道基疯狂运转!刚刚领悟的“内炼净己”之法全开,侵入经脉的地脉秽气被强行拘束、炼化!但那秽气太过磅礴精纯,远超血根体内的杂炁,竟隐隐有反客为主的趋势!
右臂灰败色持续蔓延,已过肘弯。
玉笋额角渗出冷汗,牙关紧咬。
就在此时——
“嗡……”
昏迷中的玄真子,身体突然自发泛起一层极淡的淡金色光晕。
是同息效应!
他体内残留的淬毒之焰感应到了玉笋的危机,虽真炁枯竭,却依旧循着那道无形的纽带,将一丝最本源的“净化韵律”传递过去。
两股韵律瞬间共鸣。
玉笋右臂灰败色的蔓延猛地一顿!
她福至心灵,不再强行炼化,而是引导着那丝从玄真子传来的韵律,在右臂经脉中画出一个简单的循环——将侵入的地脉秽气引入循环,与自身冰火真炁、淬毒净火三者缠绕,如同磨盘般缓缓转动。
每转动一圈,秽气便被磨去一分暴戾,多一分驯服。
十圈、百圈、千圈……
右臂灰败色开始倒退。
从肘弯退到小臂,从小臂退到手腕。
最终,所有侵入的秽气被彻底磨去凶性,化作一股精纯但略显混乱的“地脉本源炁”,沉淀在她右臂经脉深处,暂时封存。
结晶的震颤平息了。
三色光泽依旧流转,却温顺了许多。
玉笋长长吐出一口气,那气息带着一丝灰意,落地竟将一小片焦土染成深黑。她松开左手,右臂活动了一下——还有些酸麻,但已无大碍。
薛驼子全程瞪着眼,直到此刻才颤巍巍指着她:“你……你把它……吞进去了?!”
“封住了。”玉笋言简意赅,“不封,会炸。”
薛驼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把汗:“废话!地脉精粹石是什么东西?那是地脉被邪法长期污染、扭曲后,在极端条件下凝结出的‘病灶结石’!里面封存着一整段扭曲地脉的精华——既是毒,也是药!一个处理不好,别说你这条胳膊,这整片山头都能被它引爆!”
他喘了口气,又盯着那枚结晶,眼神复杂:“可这东西……也是宝贝。若能将其中的秽气彻底净化,剩下的‘地脉本源炁’精纯无比,对修炼地脉相关功法的人来说是大补,甚至可能……炼出‘伪·地脉之心’。”
玉笋没接话,只是将结晶小心放在一旁干净的石头上,转身去扶玄真子。
手刚碰到他肩膀,昏迷中的人突然动了。
不是苏醒,而是某种本能——玄真子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抓得极紧,指节都泛白。他眼皮颤动,嘴唇微张,发出模糊的音节:“别……进去……”
玉笋动作一顿。
她低头看着他紧抓自己的手,又看看他苍白的脸,那句“吵死了”到了嘴边,终究没说出口。
“出来了。”她轻声说,试图抽回手。
玄真子却抓得更紧,眼睛突然睁开一线——瞳孔涣散,显然还没清醒,但那份恐慌如此真切:“玉笋……别……”
玉笋沉默片刻,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
掌心温热,带着淬毒之焰残留的暖意。
玄真子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手指的力道也松了些,却仍没放开。他重新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这次是真的陷入深度调息。
玉笋任他抓着,盘膝坐在他身侧,开始运功化解右臂封存的那股地脉本源炁。
薛驼子在旁看着,嘴巴开合几次,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叹了口气,起身去检查周围——血根虽毁,但这么大动静,难保不会引来别的麻烦。
半个时辰后。
玄真子猛地吸进一口气,惊醒。
他几乎是弹坐起来的,第一反应是摸向身侧——空的。心脏骤然收紧,直到转头看见盘坐在三步外的玉笋,才又缓缓落回原处。
玉笋正闭目调息,僧袍左肩破碎处已简单包扎,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气息平稳。她右手掌心向上平放膝上,掌心上方三寸处,那枚地脉精粹石正静静悬浮,缓缓旋转。一丝丝极细的白色净火从她掌心溢出,缠绕着结晶,如同织网般一点点渗透进去。
结晶内部的三种光泽,在净火的渗透下,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剥离。
浊黄色与灰黑色被一点点烧灼、驱散,化作青烟溢出。暗红色则被保留、提纯,色泽逐渐转向一种温润的赤金。
她在尝试净化这枚结晶。
玄真子没出声打扰,只是静静看着。同息效应让他能清晰感知到玉笋体内真炁的流转——冰火道基稳如磐石,淬毒净火在经脉中循环往复,右臂深处封存的那股地脉本源炁已被炼化大半,余下的正被缓缓引导,注入丹田,成为道基的养分。
她在变强。
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将最危险的毒,化为己用。
玄真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有金针破地时留下的灼痕,体内真炁空空荡荡,但经脉中却多了一丝奇异的“通透感”——那是玉笋分享给他的“净化韵律”留下的印记。他尝试运转基础吐纳法,真炁恢复速度竟比往常快了三成不止,且运转间再无滞涩。
这也是一种“净化”,对自身经脉的净化。
“醒了就过来帮忙。”
薛驼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没好气的烦躁。
玄真子转头,见老郎中正蹲在血根残骸堆里翻找什么,身边已堆了几样东西——几截焦黑的触手残肢、几块碎裂的、带着符文的骨片,还有……一颗人头大小、布满孔洞的灰白色球状物。
“这是什么?”玄真子起身走过去,腿还有些软,但已能站稳。
“血根的‘脑核’,如果那玩意有脑子的话。”薛驼子用树枝拨弄着那颗灰白球体,表情凝重,“看到这些孔洞没?不是天然长成,是人为打凿的通道,用来灌注控制符咒,或者……输送养分。”
他拿起一块骨片递给玄真子:“再看看这个。”
骨片呈弧形,边缘有断裂痕,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细小符文——并非当今江湖常见的任何一种符箓体系,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扭曲的文字,笔画间透着一股邪异。
玄真子接过,指尖刚触到符文,心头便是一跳。
“悬壶令上的文字……变体?”
“眼力不错。”薛驼子冷笑,“但不止是变体。这是‘逆写’——把悬壶一脉用于调和、滋养、治病的符文,反过来刻,意思全变。‘生机符’变‘夺命咒’,‘净心纹’变‘乱神印’。”
他站起身,环视这片被摧残得面目全非的山坡:“血根不是天然邪物,是人为培育的。用污染的地脉为土壤,用活人生魂为养分,用逆写悬壶符文为禁制,硬生生催生出来的‘地脉清道夫’。”
“清道夫?”玄真子皱眉。
“字面意思。”薛驼子踢了踢脚边的焦土,“地脉也有‘杂质’,比如淤积的怨气、过多的金属矿脉、自然形成的煞穴。正常情况,地脉会自行缓慢调节。但有人等不及,就用这种邪法,造出血根这种怪物,强行吞噬、清理特定区域的‘地脉杂质’,好让那片地脉‘干净’到能进行下一步操作——比如,埋设更大规模的禁制,或者……培育更了不得的东西。”
他看向玉笋净化中的那枚地脉精粹石:“这东西,就是血根吞噬消化了巨量‘地脉杂质’后,在体内凝结出的‘结石’。杂质中的精华被封存在里面,所以它既是毒,也是药。而能凝结出这玩意……说明这片地脉被‘清理’的程度已经相当深了。”
玄真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头蓦地一沉:“这片地脉……通往哪里?”
薛驼子没直接回答,而是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地图,铺在地上。他手指在某处一点——正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乱石坡区域。
然后,手指向西北方向缓缓移动,划过一片标注着“瘴林”、“枯泽”的区域,最终停在一条蜿蜒的山脉褶皱处。
那里用朱砂画着一个醒目的标记:火焰纹,中间一个“谷”字。
“焚天谷。”薛驼子声音发沉,“这片被血根‘清理’过的地脉,最终流向……就是焚天谷的地脉熔心火所在的核心区。”
他抬起头,看着玄真子:“有人在为熔心火‘打扫院子’。清掉所有可能干扰的‘杂质’,好让那团火……烧得更‘纯粹’,也更‘听话’。”
玄真子瞳孔骤缩。
他想起了薛驼子之前的话——影组织需要熔心火,很可能是为了完成金身计划的某个关键步骤。
如果真是这样……
“我们必须更快。”玄真子咬牙,“在他们完全掌控熔心火之前。”
“快不了。”薛驼子泼冷水,“你俩现在什么状态?一个真炁见底,一个带伤炼化精粹石。前面还有多少血根这样的玩意儿等着?更别说影组织肯定布了哨。”
他顿了顿,看向玉笋:“除非……”
玄真子也看过去。
玉笋掌心的净化已到尾声。地脉精粹石表面的浊黄与灰黑色泽几乎被剔除干净,只剩下一团拳头大小、温润赤金色的光团,在净火编织的网中缓缓脉动,如同活物心脏。
光团内部,隐约可见一枚极其微小、但清晰无比的——
“符文。”薛驼子眯起眼,“天然凝结的地脉精粹石,不该有这种东西。”
那符文呈圆形,内外三层,中心一点。结构与悬壶令碎片上的核心纹路有七分相似,但笔画更加古拙,且……带着一股堂皇正大之气,与逆写符文的邪异截然相反。
“这是……”玄真子呼吸微促。
“悬壶一脉的‘地脉镇符’。”薛驼子一字一顿,“用于标记重要地脉节点,或者……封印某些东西。”
他猛地扭头,看向西北焚天谷方向,脸色变幻:“难道熔心火下面,不只藏着火?”
话音未落——
“嗡!”
玉笋掌心的赤金光团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暴动,而是共鸣!
光团中心的那个“地脉镇符”光芒大放,投射出一道虚影,直指西北!与此同时,玉笋一直贴身收藏的那枚从碧波潭得来的悬壶令核心碎片,也在怀中发起热来,透过衣料透出微光!
两样东西,在互相呼应!
玉笋睁开眼,看向掌心血根核心光团,又低头看看怀中发热的碎片。
她抬头,与玄真子对视。
两人眼中,同时闪过明悟——
这枚地脉精粹石,不只是一团精纯的地脉本源炁。
它还是一把钥匙。
或者至少,是钥匙的一部分。
“收拾东西。”玄真子当机立断,转身去背自己的行囊,“此地不宜久留。刚才动静太大,影组织的眼线很可能已经盯上来了。”
薛驼子点头,迅速将血根残骸中有价值的部分打包。玉笋则小心翼翼地将净化后的赤金光团封入一个玉盒——这是薛驼子随身带的药盒,材质特殊,能隔绝大部分灵力波动。
就在玉盒合拢的瞬间。
远处山林深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仿佛枯枝折断的“咔嚓”声。
不是自然声响。
三人动作同时一顿。
玄真子无声无息地移到玉笋身侧,薛驼子已捏住三枚铜钱在手。
玉笋将玉盒收入怀中,左手垂下,指尖一缕净火悄然凝聚。
山林寂静。
只有风过枯枝的沙沙声。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再无异响。
“听错了?”薛驼子压低声音。
玄真子摇头,目光扫过那片山林。同息效应让他对恶意有超常的感知——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了一丝极淡的、冰冷的窥视,但转瞬即逝。
“走。”他简短道。
三人不再耽搁,迅速离开这片焦土坡地,向东南方向撤去——那是与焚天谷相反的方向,他们要绕一个圈子,甩掉可能的追踪,再转向西北。
在他们离开约一刻钟后。
那处山林阴影中,缓缓浮现出一道瘦长的黑影。
黑影周身笼罩在一种模糊的灰色雾气里,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瞳孔是诡异的银灰色,毫无情感,像两颗打磨光滑的金属珠子。
它低头,看向脚下。
焦土坡地上,血根残骸已开始自然腐化,散发出一股混合着焦臭与药草味的怪异气息。但在那些残骸中,有几处不起眼的痕迹——几枚极浅的脚印,几滴已干涸发黑的血迹,还有……一缕残留的、极淡的白色净火气息。
银灰色瞳孔微微转动。
黑影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骨镜。镜面浑浊,倒映不出任何景物,只映出一团缓缓旋转的灰雾。
灰雾中,隐约有三个光点在移动——一金、一白、一青,正向东南方向远去。
“至味……淬毒……”
黑影发出嘶哑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每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回响。
它收起骨镜,身形缓缓沉入阴影,消失不见。
只在原地留下一句低语,随风飘散:
“谷主……会感兴趣的。”
深夜,某处荒废山神庙。
篝火噼啪作响,照亮破败的神像与蛛网。
玉笋靠坐在墙角,闭目调息。怀中玉盒与悬壶令碎片紧贴胸口,两股微热的波动交织,让她体内真炁运转比平时快了一倍有余。右臂封存的地脉本源炁已炼化九成,余下一成沉淀在丹田,成为冰火道基的稳固养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在向某个门槛靠近。
玄真子坐在篝火另一侧,手里拿着薛驼子给的那张羊皮地图,就着火光仔细研究路线。他真炁已恢复大半,腿上伤口愈合得只剩一道浅痕。
薛驼子在庙外布完预警的小机关,搓着手进来,一屁股坐在火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硬邦邦的粗面饼。
“凑合吃吧,明天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再补干粮。”他掰了一块递给玄真子,又掰一块想递给玉笋,手伸到一半顿住,讪讪收回,“算了,你在运功。”
玉笋睁开眼,伸手:“给我。”
薛驼子一愣,还是递了过去。
玉笋接过面饼,没立刻吃,而是放在掌心,催动一缕极细微的淬毒净火——不是焚烧,而是如同文火慢焙般,让净火的热力均匀渗透饼身。
三息后,硬邦邦的面饼变得松软温热,甚至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类似烤麦的焦香。
她掰了一小口,送进嘴里,慢慢咀嚼。
薛驼子看得眼睛发直:“淬毒之焰……还能这么用?”
“万物皆可炼。”玉笋平淡道,将饼递还给薛驼子,“热了,好吃点。”
薛驼子接过,咬了一口——确实松软许多,甚至那股粗砺感都被净火“炼”得柔和了。他咂咂嘴,嘟囔:“暴殄天物……”
玄真子看着这一幕,没说话,只是低头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冷饼。
有点硬,有点干。
但心里某个地方,却莫名松软下来。
他想起血根腹中,她传回的那道净化韵律。
想起光尘散尽,她走出来说“解决了”时的平静。
想起自己昏迷中,死死抓住她手腕不肯放的本能。
“玉笋。”玄真子突然开口。
玉笋抬眼看他。
篝火跳跃,在她清澈的眸子里映出两点暖光。
玄真子喉咙动了动,那句在心底翻腾了许久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你的伤……肩膀,还疼么?”
玉笋低头看了看左肩包扎处,摇头:“皮肉伤,无碍。”
“下次……”玄真子握紧手里的饼,指节微微发白,“别一个人进去。”
玉笋沉默片刻,道:“当时只有我能进。”
“那也不行。”玄真子声音压低,带着某种压抑的焦躁,“万一……万一里面不是血根,是别的更凶险的东西?万一你传回的韵律我接不住?万一——”
“没有万一。”玉笋打断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在外面,我就能出来。”
玄真子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他看着火光映照下她的侧脸,那道从眉骨延伸到鬓角的旧疤淡得几乎看不见,却让他心头狠狠一揪。
是啊。
她在里面搏命的时候,赌的不只是自己的手段。
还有……他在外面的接应。
她信他能接住。
信他们之间的同息纽带。
信这份生死间磨出来的、无需言说的默契。
“所以,”玉笋转过头,正视他,“你也要信我。”
玄真子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个字:“……嗯。”
篝火噼啪。
薛驼子低头猛啃面饼,假装自己不存在。
半晌,玄真子才重新开口,声音已恢复平静:“地脉精粹石里的那个符文……你怎么看?”
玉笋从怀中取出玉盒,打开一线。
赤金光团静静躺在里面,中心的“地脉镇符”清晰可见。
“是标记,也是封印。”她道,“标记的是焚天谷熔心火所在的核心节点。封印的……可能是熔心火本身,也可能是火下面的东西。”
“悬壶一脉,为什么要封印地脉熔心火?”玄真子皱眉,“那火不是天地自生的灵物么?”
“灵物也会被污染,或者……被滥用。”薛驼子插嘴,饼渣喷了一地,“悬壶一脉最鼎盛时,掌管天下地脉调理。他们若在某个重要地脉节点设下封印,只可能有两个原因——要么那节点出了大问题,必须封住;要么那节点里的东西太过危险,不能让人随便碰。”
他指了指玉盒:“现在这枚精粹石里的镇符被激活,与你的悬壶令碎片共鸣……说明封印很可能已经开始松动,或者,有人在尝试破解。”
玄真子心头一沉:“影组织?”
“八九不离十。”薛驼子表情凝重,“他们培育血根清理地脉杂质,可能就是为了削弱封印的‘地基’。等杂质清得差不多了,就能集中力量,强行破开镇符,取出熔心火——或者火下面的东西。”
玉笋合上玉盒,重新收好。
她看向篝火,眸子里光影跳跃:“所以,我们要赶在他们彻底破封之前,进去。”
“不是‘进去’。”玄真子纠正,“是‘接手’。”
他拿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简单画了几笔:“悬壶令碎片是信物,地脉精粹石是钥匙的一部分。我们两者皆有,就有资格成为封印的‘继承者’——至少,比那些用逆写符文、培育邪物的家伙有资格。”
“问题是,”薛驼子叹气,“钥匙可能不止这一把。血根体内能凝结出精粹石,那其他被培育来清理地脉的邪物呢?会不会也……”
话音未落。
庙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
“咔。”
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与白日山林里那声,一模一样。
三人瞬间起身!
玄真子闪到门边,玉笋指尖净火已凝成细针,薛驼子袖中铜钱蓄势待发。
庙外,月光清冷。
荒草萋萋,树影幢幢。
一片死寂。
仿佛刚才那声,只是错觉。
但三人都知道——不是。
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
从乱石坡,跟到了这里。
现在,它就在门外阴影里。
安静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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