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杰米在熟悉的头痛和喉咙干渴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蜘蛛尾巷的床上。斯内普面无表情地给他灌了些味道辛辣的醒酒药,在他还因宿醉而头脑昏沉、没完全反应过来时,就拿了一条厚实的羊毛围巾,手法不算温柔但异常仔细地给他围上了,遮住了大半张还带着病态红晕的脸。
“干什么?”杰米有些茫然地嘟囔,声音沙哑。
斯内普没有看他,只是拽着他的手腕将他拉起来,声音嘶哑平淡:“和我去个地方。”
没有解释,不容拒绝。
幻影移形的挤压感让杰米本就难受的胃部一阵翻腾。当他双脚再次踏上实地,看清周围的景象时,残余的醉意和困倦瞬间被惊飞了
戈德里克山谷。
冬日的阳光苍白地照在这片宁静的、带着悲伤传说的土地上。斯内普没有给他太多打量周围的时间,拉着他,脚步不停,径直走向一处墓地,最终在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墓碑前停下。
杰米的心跳莫名加速,他带着某种不祥的预感,目光落在了墓碑上,当他看清楚墓碑上镌刻的名字时,呼吸骤然停滞
莉莉·伊万斯
(旁边是詹姆·波特)
是莉莉的墓。
斯内普带他来了莉莉的墓前?!他想干什么?在莉莉的墓前羞辱他?还是……
就在杰米大脑一片空白,被巨大的震惊和恐慌攫住时,斯内普却做出了一个让他更加难以置信的举动。
他低下头,在冬日寒冷的空气中,在莉莉·伊万斯长眠的土地前,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吻了吻杰米的嘴唇。
这个吻不带情欲,没有惩罚的意味,反而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宣誓?
一触即分。
斯内普抬起眼,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牢牢锁住杰米那双因为极度震惊而睁大的翠蓝色眼睛。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墓地中显得格外清晰,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重量:
“现在,”
“看清楚了吗?”
他是在问杰米,更是在问自己,也是在问这座冰冷的墓碑。
他将他生命中最沉重的过去,与他此刻选择的、麻烦的现在,并置在了一起。他用这个在莉莉墓前的吻,以一种极端到近乎残忍的方式,划清了界限,也给出了他所能给出的、最决绝的答案。
莉莉是永恒的过去,是墓碑下的安眠。
而你,是站在我身边,活生生的现在和未来。
斯内普知道这很突然,非常不妥,甚至可能再次伤害到杰米。但这确实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他需要用这种最具冲击力的方式,碾碎所有关于“替代品”的流言和猜疑,也将自己从那段凝固的过去中,彻底拽向这个有着鲜活温度的少年。
杰米呆呆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座冰冷的墓碑,再感受着唇上残留的、带着斯内普冰冷气息的触感,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全身束缚咒,完全无法思考。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都静止了。
杰米愣愣地眨了眨眼。
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在苍白的冬日阳光下颤动了几下。翠蓝色的眼眸里,巨大的震惊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汹涌的波涛,而是一片混沌的、缓慢扩散的涟漪。
他看了看斯内普近在咫尺的、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异常专注的脸。
视线又缓缓移向脚下那座冰冷的、刻着“莉莉·伊万斯”名字的墓碑。
唇上那短暂却无比清晰的触感还在,带着斯内普特有的微凉和决绝。
这几个元素在他的脑海里疯狂碰撞,却无法组合成任何能够理解的意义。
带他来莉莉的墓前……
在莉莉的墓前……吻他……
问他“看清楚了吗?”……
这太超过了。完全超出了他酒精尚未完全清醒的大脑的处理能力,也超出了他对于斯内普行为模式的所有认知。
他没有哭,没有闹,没有质问。
只是像个程序错乱的机械玩偶,呆立在原地,一遍遍地、徒劳地眨着眼睛,试图重启自己的思维,消化这枚由斯内普亲手投下的、威力巨大的情感炸弹。
风雪似乎都识趣地绕开了这片区域,寂静笼罩着并肩而立的两人和那座沉默的墓碑。
斯内普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催促。他只是站在那里,如同一座黑色的界碑,隔开了生者与逝者,也隔开了过去与现在。他在给杰米时间,去理解他这笨拙、极端、却无比真实的“回答”。
杰米需要时间。
而斯内普,罕见地,给予了这份耐心。
在最初的极致震惊和茫然过后,另一种更尖锐的情绪如同冰水般浇遍了杰米全身——道德感的强烈谴责。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小步,仿佛被那座沉默的墓碑烫到了一样,翠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慌乱和难以置信。
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么突然……
怎么可以在一位逝者长眠的地方……这么做?!
在莉莉·伊万斯的墓前亲吻他?这简直……简直是对逝者的亵渎!是极其不尊重、甚至可以说是残忍的行为!斯内普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紧接着,一股更深的自责和羞愧涌上心头。他甚至觉得,是因为自己。
是因为自己一次次因为莉莉的名字而难过、崩溃、甚至跑去买醉。
是因为自己昨晚那副不争气的样子,絮絮叨叨,还说了“讨厌你”。
是因为自己……闹得他不得安宁。
所以斯内普才被逼急了,才用这种极端到近乎残忍的方式,带他来到这里,用这种近乎羞辱(在杰米此刻的道德观看来)的行为,来“解决”他这个麻烦。
这个认知让杰米瞬间脸色惨白,比地上的积雪还要白。他感觉自己像个不懂事、无理取闹的孩子,最终把大人逼到了不得不采取最激烈手段的境地。
他不敢再看那座墓碑,也不敢看斯内普,只是死死地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围巾的边缘,指甲掐得生疼。一种混合着羞耻、愧疚和无所适从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淹没。
“对……不起……”他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颤抖,不知道是在对长眠的莉莉说,还是对身边的斯内普说,或许两者都有。
他为自己成为了这场“亵渎”的参与者而感到无地自容。
斯内普看着他这副反应,眉头蹙起。他预想了杰米的多种反应,或许是更多的眼泪,或许是困惑,甚至是愤怒,却独独没有料到这种强烈的、指向自身的道德谴责和自责。
这显然……偏离了他原本的意图。
斯内普看着杰米那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自责模样,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有的时候真的根本想不到对面这个人的脑回路是什么样的。他带他来此,是为了斩断过去的幽灵,给予最明确的界定,结果这小巨怪的脑子却能拐到道德谴责和自我归咎上去。
他上前一步,在杰米身侧,手臂不容拒绝地揽住了他的腰,阻止了他继续后退的趋势。然后,他微微弯下身体,迫使那个低垂的脑袋无法再躲避。
“看着我。”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命令。
杰米被迫抬起眼,对上了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眸,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厌烦或嘲讽,反而是一种他读不懂的、深沉的复杂。
“你的脑袋一天天的在想什么?” 斯内普嘶哑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和无奈。他无法理解,为何一个旨在澄清界限、给予安心的举动,会被解读成需要道歉的冒犯。
杰米被他问得一愣,嘴唇嚅动了一下,本能地想要继续道歉,为自己引发的这场“闹剧”,为这不合时宜的地点……
然而,长期以来的委屈、此刻的难堪、以及那种“果然又是我搞砸了”的自我厌弃感混合在一起,最终冲口而出的,却是一句带着刺的、试图维护最后一点可怜自尊的:
“与你无关。”
这句话说得又快又轻,却像一块小石头,砸在了两人之间。
它是在说,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的自我谴责、他的道德不安,都与你斯内普无关。你别管,你也管不着。
这是一种笨拙的自我保护,试图将对方推开,以掩饰自己内心的兵荒马乱和无所适从。
斯内普揽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许,黑色的眼睛眯了起来。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
“与我无关?”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危险的意味,“那么,刚才那个吻,也与你无关吗?”
斯内普的话像一道惊雷,再次劈开了杰米混乱的思绪。
“你是现在。是未来。她是过去。我现在对他是愧疚。也只有愧疚。而你(斯内普亲了亲他的侧脸)是喜欢”
这句在莉莉墓前的重申,比任何地方都更具分量,像是一道不可撼动的判决,将时间清晰地分割。
“如果你还是要为这件事情难过的话——”
斯内普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的行动补全了一切。
在杰米愣愣的注视下,他看着斯内普从黑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古朴的、没有任何花纹的黑色小盒子。
动作并不郑重,甚至带着他惯常的随意,但在此情此景下,却显得无比庄重。
盒子被打开。
里面并非什么华丽的珠宝,只是一枚样式极其简洁的银色素戒,在冬日苍白的光线下,泛着冷冽而沉稳的光泽。
没有单膝跪地,没有深情告白。
斯内普只是将打开的盒子递到杰米眼前,黑色的眼眸如同最深的夜,牢牢锁住他,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墓地中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那么,用这个。”
“把你,和我,彻底绑在一起。”
“让那些无关的过去……再也无法打扰你。”
这枚戒指,不是浪漫的求婚,而是斯内普式的、最直接也最笨拙的解决方案。它是一个契约,一个烙印,一个用最实在的形式,将杰米锚定在他的“现在”和“未来”之中的枷锁。
如果言语和行动都无法让你安心,如果那些关于过去的幽灵依旧缠绕着你,那么就用这个无法轻易挣脱的实物,来彻底终结你的不安。
杰米彻底僵住了,眼睛瞪得极大,呼吸仿佛都停止了。他看着那枚静静躺在黑丝绒上的戒指,又看向斯内普那双深不见底、却在此刻无比认真的眼睛。
大脑一片空白。
在莉莉·伊万斯的墓前,收到一枚来自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戒指……
这太荒谬了。
太……斯内普了。
风雪似乎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杰米的反应。而斯内普,依旧维持着递出盒子的姿势,耐心地(或者说,是固执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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