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深圳，奥运氛围热烈，但金融市场却是一片肃杀。
雷曼兄弟破产的传言愈演愈烈，全球股市暴跌。国内虽然因为奥运会暂时维持着表面的繁荣，但出口企业已经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英科导航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林强、章若英、赵启明、张志伟四人围坐在会议桌前，桌上摊着一堆报表和新闻剪报。
“美国那边已经一塌糊涂了，”章若英脸色严峻，“韩天霖今早给我打电话，他在美国的几个投资项目损失惨重。他暗示，可能会收缩在中国的投资。”
林强心头一沉。韩天霖承诺的第二期、第三期投资，现在看来悬了。
“我们的现金流还能撑多久？”他问财务总监。
“如果第二期投资不能按时到账，最多三个月。”财务总监的回答让所有人心里一紧。
三个月，意味着如果找不到新的资金来源，英科导航可能撑不到年底。
“车载订单的预付款什么时候能到？”林强转向赵启明。
“合同签了，但车厂那边说财务流程慢，可能要下个月。”赵启明脸色也不好看，“而且我听说，那家车厂自己的销量也在下滑，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后续订单。”
张志伟这边情况稍好，“第一道光”应用在深圳本地已经有了一万多用户，商家合作也开始产生少量收入。但这点收入对于公司的整体运营来说，杯水车薪。
“必须找新的投资，”章若英总结道，“或者，找银行增加贷款。”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哪家银行愿意给一家还在亏损的科技公司贷款呢？
会议在沉重的气氛中结束。林强回到办公室，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创业两年来，他经历过无数困难，但这一次，他感到了真正的无力感——面对全球性的金融危机，个人的努力显得那么渺小。
手机响了，是彭如燕。
“晚上回家吃饭吗？我炖了汤。”她的声音温柔。
“回，”林强说，“但可能会晚点。”
“多晚都等你。”
挂了电话，林强走到窗前。窗外，深圳的傍晚，华灯初上。这座他奋斗了五年的城市，此刻显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想起2006年刚从松岗搬到关内时，住在白石洲的农民房里，每天挤公交去华强北。那时候虽然穷，但充满希望。现在，他有了公司，有了房子，有了爱人，却感觉肩上担子越来越重。
敲门声响起，张志伟走了进来。
“林总，有件事想跟您商量。”张志伟的表情有些犹豫。
“你说。”
“我有个同学在鹅厂，他们最近在内部讨论做地图和导航服务。”张志伟说，“我在想……我们能不能和鹅厂合作？或者，把移动互联网业务卖给他们？”
林强一愣。这个建议很大胆，也很现实。以英科现在的状况，独立发展移动互联网业务确实困难重重。但如果能和鹅厂这样的巨头合作……
“你同学能牵线吗？”林强问。
“可以试试，但不能保证。”张志伟说，“鹅厂现在也在摸索阶段，不一定看得上我们。”
“试试吧，”林强下了决心，“总比坐以待毙强。”
张志伟离开后，林强给章若英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个想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章若英说：“可以尝试，但要有心理准备。大公司并购，条件会很苛刻，而且过程漫长。我们不一定等得起。”
“我知道，但多条路总是好的。”
挂了电话，林强开始整理公司的资料，准备与鹅厂接触需要的材料。一直忙到晚上九点，他才想起彭如燕还在等他吃饭。
匆匆赶回家，彭如燕果然还在等他。汤在锅里温着，菜摆在桌上。
“对不起，又这么晚。”林强歉意地说。
“没事，先吃饭。”彭如燕帮他盛汤。
吃饭时，林强把公司的情况和可能与鹅厂合作的想法告诉了彭如燕。他现在越来越习惯和她商量公司的事情，她总能给出中肯的建议。
“和鹅厂合作是条出路，”彭如燕想了想说，“但你要想清楚，是想要控制权，还是想要公司活下去。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
林强沉默。这个问题他其实想过很多次。英科导航就像他的孩子，从无到有，一点点养大。要卖掉一部分，或者让别人控股，他舍不得。
“而且，”彭如燕继续说，“你最近和章总一起见投资人，走得那么近，如果真要和鹅厂谈，会不会有利益冲突？”
这个问题点醒了林强。章若英是投资人，她的利益是投资回报最大化。而林强作为创始人，更看重公司的长期发展和控制权。两者的诉求并不完全一致。
“我会注意的。”林强说。
那一夜，林强失眠了。他想起韩天霖在香港说的话：“选择比努力更重要。”现在，英科导航面临的选择，可能决定公司的生死。
是做宁死不屈的勇士，还是能屈能伸的智者？
窗外的深圳，在夜色中安静下来。这座城市的传奇，都是由无数个这样的夜晚、无数次艰难的选择铸就的。
林强知道，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风暴眼中，最是平静，也最是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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