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深圳，台风季来临。一场名为“莫拉克”的台风正在逼近，气象台发布了黄色预警。
英科导航的会议室里，气氛比窗外的天气更加紧张。长桌两边，坐着林强团队和红树资本的投资团队。这是第二轮谈判，也是决定性的交锋。
徐总带来的条件比预想的更苛刻：投资800万，占股20%，同时要求签对赌协议——如果两年内公司不能上市或被并购，投资方有权要求创始人回购股份，年化回报率不低于15%。
“徐总，这个条件我们无法接受，”林强尽量保持平静，“两年上市，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不可能。回购条款更是会把公司拖垮。”
“林总，现在是资本寒冬，”徐总推了推眼镜，“钱很贵。如果你们对自己的业务有信心，为什么怕对赌？”
章若英坐在林强旁边，适时插话：“徐总，信心归信心，现实归现实。英科导航现在两条业务线都在关键期，需要的是长期资金，不是短期对赌。”
“那你们能给出什么承诺？”徐总问。
林强想了想，拿出一份新修改的商业计划书：“我们承诺，明年六月前，‘第一道光’用户突破100万，车载业务实现单月盈利。如果做不到，我们可以接受股份稀释，但不能是回购。”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分钟，只有空调的嗡嗡声。徐总和同事低声讨论后，说：“我们需要考虑一下。另外，我们想见见你们的车厂合作伙伴，验证一下业务真实性。”
这是一个合理的要求，但也是个难题——车厂那边的订单还没最终确定。
“可以安排，”林强面不改色，“但需要时间协调。”
谈判暂时休会。送走红树团队后，林强和章若英回到办公室。
“车厂那边，到底怎么样了？”章若英问。
“马副总说还需要时间，”林强揉着太阳穴，“但红树这边等不了。”
“实在不行，我先个人借你一笔钱，”章若英说，“把眼前这关过了。”
林强摇头：“章总，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这次我想靠自己。”
不是逞强，而是林强知道，创业这条路，最终还是要自己走通。别人的帮助可以解一时之急，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当天下午，林强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让赵启明订了去武汉的机票，准备直接去找马副总。
“林总，这样会不会太冒失？”赵启明担心。
“顾不上了，”林强说，“红树资本要见车厂的人，我们就给他们见。但前提是，车厂要先给我们一个明确的意向。”
去机场的路上，深圳开始下雨。台风前奏，雨点又急又密。林强看着车窗外模糊的城市，心里却很清醒。
他知道自己在赌博——如果车厂不给面子，红树的投资可能就黄了。但如果不赌，公司可能撑不过这个月。
到武汉时已是晚上。林强没联系马副总，而是直接去了车厂附近的酒店。他需要好好准备，明天该怎么谈。
酒店房间里，林强打开笔记本电脑，重新梳理方案。他不是要说服马副总接受方案——方案本身已经通过了技术评估。他要说服的是，为什么选择英科导航，而不是博世或哈曼。
凌晨两点，林强终于完成了新的演示材料。这次他不再只讲技术，而是讲生态——英科导航的“车机互联”不是一个孤立的产品，而是一个生态的入口。
“通过这个系统，车厂可以获得用户数据，了解用户驾驶习惯，为后续服务提供支持。博世和哈曼给不了这些，他们只卖硬件。”
这是一个全新的角度。林强相信，在汽车行业向智能化转型的今天，这个角度会打动有远见的管理者。
第二天一早，林强直接来到车厂研发中心。前台通报后，马副总果然很意外，但还是见了他们。
“林总，你们怎么来了？”马副总问。
“马总，我们有新的想法，觉得必须当面跟您汇报。”林强打开电脑。
演示进行了四十分钟。林强不仅讲了技术，还讲了数据价值，讲了生态闭环，讲了未来想象。马副总听得很认真，中间还叫来了采购总监和技术团队一起听。
“林总，你们这个思路确实新颖，”马副总最后说，“但问题是，你们怎么保证稳定性？博世有几十年的经验，你们才几年？”
“我们有测试数据，”赵启明递上厚厚一沓报告，“另外，我们可以提供更长的质保期，更快的响应速度。最重要的是，我们愿意和车厂共同研发，而不是单纯的供应商关系。”
采购总监关心的是价格：“如果按照你们说的做生态，成本会不会更高？”
“前期研发成本会高，但量产后的边际成本很低，”林强说，“而且，通过后续的数据服务，可以创造新的收入。这部分收入，我们可以和车厂分成。”
这句话打动了在场所有人。传统的供应商关系是“一锤子买卖”，而林强提出的分成模式，意味着长期合作、利益共享。
会议室里展开了激烈讨论。林强和赵启明一一回答问题，有时候争得面红耳赤，但气氛是开放的、建设性的。
中午，马副总请他们在厂区食堂吃饭。吃饭时，他私下对林强说：“林总，你们今天讲得很好。但这么大的决策，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我需要上报给总经理，还要经过董事会。”
“需要多久？”
“最快也要一个月。”
一个月，太久了。林强心里一沉，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马总，我们能等。但希望您能帮我们争取。”
“我会尽力。”
离开车厂时，武汉也在下雨。林强坐在回酒店的车上，心里五味杂陈。谈判算是成功的，但时间不等人。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彭如燕。
“林强，出事了。”
林强心头一紧：“怎么了？”
“你妈从老家来了，和我妈吵起来了。”
林强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他母亲和岳母，两个老太太，在他的家里吵架？
“因为什么？”
“因为孩子，”彭如燕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妈说我们不该让孩子这么早吃辅食，我妈说现在都这样。然后就吵起来了，现在两人都不说话，家里气氛……”
林强闭上眼睛。事业上的压力，家庭里的矛盾，所有的东西都堆在一起。
“如燕，你先别急，我马上回去。”
“你不是在武汉吗？”
“谈判结束了，我今晚就回。”
挂掉电话，林强对赵启明说：“改签最早的航班，回深圳。”
“可是车厂这边……”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等。”
飞机在暴雨中起飞，颠簸得很厉害。林强看着窗外的闪电，心里却很平静。也许这就是生活——事业和家庭，永远在拉扯，永远要平衡。
到达深圳时已是深夜。雨还在下，台风已经登陆。林强拖着行李箱，浑身湿透地回到家。
推开门，客厅里亮着灯。彭母和他母亲周淑芬各坐沙发一头，谁也不理谁。彭如燕抱着孩子，眼圈红红的。
“妈，你们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林强尽量让声音平静。
林母周淑芬站起来：“强子，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让她妈来带孩子，都不让我这个亲奶奶来！”
彭母也站起来：“我怎么不好了？孩子我带得好好的，你一来就指手画脚！”
“好了！”林强提高音量，“都别吵了！”
客厅安静下来。林强把行李箱放下，走到两个老人中间：“妈，孩子是如燕和我生的，怎么带，我们决定。你们都是好心，但方法不一样。以后，谁带孩子，听如燕的。”
他又看向彭如燕：“如燕，你也是。老人来帮忙是好事，但要沟通好。以后定个规矩，提前说好。”
彭如燕点点头，眼泪掉下来。她这几个月也不容易，工作、孩子、家庭，哪头都要顾。
林强把孩子接过来，小东西已经睡了，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儿子，林强心里的烦躁渐渐平息。
“妈，你们今晚先休息。明天我们再好好聊。”
那一夜，林强和彭如燕都没怎么睡。两人靠在床头，听着窗外的风雨声。
“对不起，”彭如燕说，“我没处理好。”
“不怪你，”林强搂着她，“是我太忙，没顾上家里。”
“公司那边……”
“还在等消息。”林强苦笑，“有时候我觉得，创业就像在暴风雨里划船，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岸。”
“一定能，”彭如燕握紧他的手，“因为你从没放弃过。”
窗外的风雨声中，这座城市在顽强地挺立。深圳人习惯了台风，习惯了在风雨后重新开始。
林强想，也许生活就是这样——有风雨，有争吵，有等待，但也有希望，有坚持，有爱。
只要不放弃，总能等到天晴。
而天晴之后，会有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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