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星火合作社新辟的咨询接待室)
门被轻轻敲响。顾青舟抬起头:“请进。”
林薇推门进来。她剪短了头发,穿着简单的棉布衬衫和长裤,手里拿着一个朴素的帆布包,脸上少了过去的精致凌厉,多了些风霜和沉静。她站在门口,有些局促。
“顾总。”她声音有些干涩。
“林女士,请坐。”顾青舟起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平和,“星澜在温室,马上过来。”
林薇坐下,帆布包放在膝上,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包带。“谢谢你们……愿意见我。我知道,我没什么资格……”
“审判已经结束了,林女士。”顾青舟倒了杯水推过去,“你提供了关键证据,帮助阻止了‘盘古’的进一步破坏,也为许多受‘禾木’不当竞争侵害的小企业争取到了赔偿。法律给了你新的开始。”
“法律给了机会。”林薇接过水,没喝,看着杯中晃动的波纹,“但有些东西,得自己挣。”她抬起头,“我今天来,不是求原谅。是想……问问,我能不能用我剩下的时间,做点真正有用的事。”
门又开了,沈星澜扶着腰慢慢走进来。她气色好了许多,腹部已有明显的弧度。林薇立刻站起来,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沈星澜对她笑了笑,在顾青舟身边的椅子坐下,动作有些慢。“林薇,坐吧。听说你出来了。还好吗?”
这句平常的问候,让林薇眼眶骤然红了。她用力眨了下眼,坐回去,深吸一口气:“我……我注册了一个非营利组织。叫‘萤火’。专门为那些被大公司用专利陷阱、数据垄断、不正当竞争手段欺负的小企业、农户、合作社,提供免费的法律咨询、技术分析和市场策略支持。”她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份简单的计划书,推到桌子中间,“我知道这里面的一切手段,因为我……我曾经就是执行者。我知道他们怎么挖坑,怎么绕开监管,怎么用资本和话语权压人。”
顾青舟翻开计划书,浏览着。沈星澜温和地问:“资金和团队呢?刚开始不容易吧?”
“我用个人积蓄和……‘禾木’时期合法收入的部分,作为启动资金。团队目前只有两个愿意相信我的前同事,都是技术背景,受不了原来那套走了的。”林薇语速加快了些,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的诚意,“我们接的第一个案子,是邻省一个种有机草莓的合作社。一家生鲜电商平台用格式合同和算法压价,几乎把他们逼到绝境。我们帮他们重新梳理了合同漏洞,整理了种植数据证明他们的品质溢价,还联系了几家注重公平贸易的小众渠道。这个月,他们拿到了合理的价格,续约了。”
“这是好事。”沈星澜点头。
“但我今天来,不只是说这个。”林薇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收紧,“在整理‘禾木’与‘盘古’遗留的关联交易数据时,我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资金流动。不是给‘盘古’的,是流向几个看似无关的海外研究所和信托基金。标的都很模糊,比如‘极端环境生物样本采集’、‘文明断代生态模型研究’。”她看了一眼顾青舟,“我顺着其中一个信托基金的公开信息查,发现它的顾问委员会里,有一个名字……你们应该记得,‘赵启明’。”
顾青舟眼神一凝:“‘盘古’早期投资人之一,在‘清道夫协议’启动前就淡出了,调查显示他损失惨重,已移居海外。”
“对。但他以个人名义,持续向这些项目注资。数额不大,但很稳定。”林薇压低了声音,“更奇怪的是,我尝试用过去的一些……非公开渠道,查了其中一个研究所发表的论文。表面看是纯理论的地外生物圈研究,但他们的数学模型里,有几个参数设定和‘反生命编码’的底层扩散模型……有令人不舒服的相似性。不是复制,是更像……一种理论上的‘升级’或‘变体’。”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沈星澜轻轻抚摸着腹部,顾青舟的手指在计划书上点了点。
“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顾青舟看着她,“你完全可以匿名提交给有关部门。或者,彻底远离这些麻烦。”
林薇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有很多复杂的东西。“因为‘萤火’接的第二个求助,来自更远的一个山区。那里的村民说,去年有一支‘地质勘探队’来过,取了土样和水样。之后,他们世代种植的一种本地小浆果,味道变了,产量也莫名下降。他们怀疑是勘探队用了什么化学药剂,但没人理会。我看到了他们发来的照片……那种浆果藤蔓基部土壤的颜色,和我最后在‘盘古’一份未完成的报告里看到的、关于某种‘广谱土壤成分调整剂’的预期效果图……有点像。”
她抬起头,目光在顾青舟和沈星澜之间移动:“我可能想多了,可能只是巧合。但我睡不着。我知道‘盘古’的根没挖干净,我知道陆吾那种人,不可能没有‘遗产’。而我……我曾经是帮凶。如果‘萤火’想真正帮到那些弱势的人,就不能只盯着眼前的商业欺凌。有些更深、更暗的东西,正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我没有能力,也没有立场去深入调查。但你们有,你们也有责任知道。”
沈星澜沉默片刻,轻声问:“林薇,你做这些,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找到了真正想做的事?”
林薇怔了怔,然后缓缓地、认真地回答:“最开始,是愧疚,是怕。怕自己烂在泥里。但当我真的坐在那个草莓合作社的简易棚里,听那个老农民用粗糙的手指着账本,一点点算着怎么才能给儿子交上大学的学费,眼里全是血丝却还努力笑着跟我说‘姑娘,谢谢你肯听我们说这些’的时候……”她声音哽了一下,“我觉得,我好像碰到了一点……真实的东西。比报表上的增长数字、比会议室里的掌声、比所谓的‘颠覆式创新’,都真实得多。我想抓住这点真实。这就是我想做的事。”
顾青舟合上了计划书,推回到林薇面前:“‘萤火’的计划,我们看了。如果需要,合作社可以以合作方名义,为你提供一些前期信用背书,也可以分享我们处理类似纠纷的经验。但不会提供资金,也不会介入具体运营。你得靠自己站起来。”
林薇用力点头:“我明白。这就够了。”
“至于你提到的那些信息,”顾青舟语气严肃起来,“我们会通过合适渠道转达给安全部门跟进。你不要再私下追查,这很危险。你的‘萤火’,应该把全部精力放在阳光下能帮到的人身上。”
“我知道。”林薇站起身,拿起帆布包,犹豫了一下,朝着沈星澜,深深地弯下了腰,“沈社长……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这句道歉,迟来了太久,也包含了太多。
沈星澜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走到林薇面前,伸出手,不是握手,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好好做你的‘萤火’。哪怕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也是光。”
林薇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用力点头,抹了把脸,转身快步离开了咨询室。
沈星澜走回窗边,看着林薇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合作社新绿的田埂尽头。
顾青舟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你信她吗?”
“信她此刻的真心。”沈星澜靠着他,目光悠远,“至于未来,谁说得准呢?但至少,她选的路,开始往有光的地方走了。”她低头,摸了摸肚子,微微一笑,“宝宝刚才动了一下……也许,tA也感觉到了,一个新的故事,正在开始。”
窗外,阳光正好。“萤火”虽微,其行可鉴。而远方的阴影里,未名的“卵”与变异的“模型”,依旧在沉默中,等待着被觉察,或被唤醒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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