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药香混着初秋的桂花香飘在巷子里,陈砚之正低头核对爷爷新拟的方子,林薇趴在柜台上数刚到的金银花,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
抬头一看,一个穿工装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工具箱,脸上沾着黑灰,最显眼的是他手里攥着个印着“汽修中心”的保温杯,杯盖没拧紧,正滴滴答答往下漏水。
“您是……看病还是抓药?”林薇赶紧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男人没接纸巾,反而把保温杯往柜台上一放,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铁门轴:“大夫,您闻闻这个。”他拧开杯盖,一股说不清的怪味立刻飘了出来——有点像机油混着铁锈,还带着点馊掉的葱花味,林薇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
陈砚之凑过去闻了闻,眉头皱起:“这味儿……您用这杯子装啥了?”
“就装过一次早餐粥,”男人挠了挠头,满是老茧的手在工装裤上蹭了蹭,“上周三早上,我用这杯子装了剩粥,忘了倒,隔了两天才发现,洗了十遍都除不掉这味。现在装水喝都觉得恶心,可这杯子是我闺女给我买的生日礼物,扔了舍不得……”
林薇“哦”了一声:“那您这是来……找我们除味?”
“不是不是,”男人赶紧摆手,脸涨得通红,“是这怪味出来后,我就开始不对劲。一闻到这杯子味就头晕,胸口闷得像压了块砖,有时候还恶心想吐。可把杯子扔远了,这些毛病就没了。昨天我闺女偷偷把杯子藏了,我没闻到味,一整天都舒坦。今天早上她忘了藏,我一看见杯子就又开始晕……”
陈砚之这才注意到,男人额角全是冷汗,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呼吸也有点急促。他示意男人坐下,指尖搭在对方手腕上:“脉象浮数,舌尖红,苔黄腻——您这是闻了秽浊之气,郁在肺胃了。”
正说着,爷爷端着茶杯从里屋出来,听见这话,凑过来看了看杯子:“张从正说‘邪气所凑,其气必虚’,这杯子的怪味就是‘秽浊之邪’,您平时修车总接触机油、铁锈,肺里本就积了些浊气,这馊粥的酸腐味一刺激,正邪一撞,就出毛病了。”
男人听得直点头:“您说得对!我天天跟汽车打交道,鼻孔里总黑黢黢的,有时候早上起来还咳嗽,有痰,黑乎乎的。”
“这就对了,”爷爷指着杯子,“您这是‘肺胃同病’。肺主气,司呼吸,闻到怪味就头晕胸闷,是浊气伤了肺气;胃主受纳,酸腐味刺激得您恶心,是浊气扰了胃气。”
陈砚之拿起笔,在处方单上写着:“得用‘攻邪’的法子,先把肺里的浊气排出去,再护着点脾胃。张从正不是喜欢用‘汗、吐、下’三法吗?您这情况,适合用‘汗法’和‘清法’结合。”
他一边写一边解释:“桑白皮15g,能清肺热、利水,帮您把肺里的浊气往下导;陈皮10g,理气化痰,对付您那黑痰正好;藿香12g,这味药最能化湿浊,专门对付各种怪味引起的恶心,就像给胃里开了扇窗。”
爷爷在旁边补充:“再加紫苏叶10g,既能解表散邪,又能和胃止呕,李东垣常用它配藿香,说能‘醒脾开胃,驱散秽气’。”
陈砚之点头添上,又想了想:“您舌苔黄腻,是有湿热,加茯苓15g、白术10g,健脾祛湿,免得浊气反复。”
男人盯着处方单,有点犹豫:“这些药……能除根不?我这不算啥大病吧?”
“不算大病,但拖久了麻烦,”爷爷把杯子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内壁,“您这杯子也得治治。用紫苏叶煮水,泡上一天一夜,再用淘米水刷三遍,保证怪味去得干干净净——这是朱丹溪的法子,他说‘草木之香能化浊’,紫苏叶的香味刚好能克这酸腐味。”
林薇已经找出个干净的药包,把抓好的药往里装:“每天一副,水煎两次,早晚温服。喝药时闻闻紫苏叶,心里能舒坦点。”
男人接过药包,又拿起那只保温杯,突然笑了:“敢情我这病,还得中西医结合着治?杯子用紫苏叶泡,我喝着紫苏叶汤?”
“可不是嘛,”爷爷拍了拍他的肩膀,“治病跟修车一个理,零件(身体)得修,油污(邪气)得清,缺一样都不行。”
男人拎着药包和保温杯走的时候,脚步轻快了不少。林薇看着他的背影笑:“这算啥病啊,闻着怪味就犯晕,真是第一次见。”
陈砚之把处方单归档,指尖敲着桌面:“张从正说‘邪去则正安’,有时候治病就像清理杯子——先把脏东西弄出去,才能装新的好东西。”
爷爷端着茶杯呷了一口,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花白的眉毛上:“所以啊,这医道和生活,从来都是一回事。”桂花香随着风飘进来,混着药香,把那点机油铁锈味冲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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