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玻璃门被一只沾着面粉的手推开时,带着股甜丝丝的酵母味。进来的是巷尾面包店的张婶,怀里抱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男孩,孩子脸蛋烧得像熟透的苹果,呼吸时胸口起伏得厉害,小眉头皱成了个疙瘩。
“陈大夫,林大夫,您瞅瞅这孩子,”张婶的声音发颤,把孩子往陈砚之面前送了送,“从昨天下午就开始烧,喂了退烧药退下去点,半夜又烧起来,现在快39度了,还总说肚子疼,刚才把早上吃的粥全吐了。”
陈砚之刚把晾干的薄荷收进药罐,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示意张婶把孩子放在诊床上。小男孩迷迷糊糊地哼唧着,小手紧紧抓着张婶的衣角,额头上全是冷汗。“什么时候开始喊肚子疼的?”陈砚之抬手试了试孩子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后颈,“是一阵阵的疼,还是一直疼?”
“一阵一阵的,”张婶急忙说,“疼起来就打滚,不疼的时候能眯会儿,刚就是疼醒了才吐的。”
林薇已经打开了针盒,消毒棉在银针上擦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蹲下来,轻声问小男孩:“哪里疼呀?指给姐姐看看。”小男孩没力气说话,只是用手背往肚脐周围划了划。
陈砚之掀起孩子的衣角,肚脐周围的皮肤有些发红,按下去时,孩子“哇”地哭了出来。“是绕脐痛,”他抬头对张婶说,“舌苔黄腻,脉数,又烧又吐又腹痛,像是暑湿夹滞,大概是昨天吃了什么不干净的?”
“昨天下午带他去公园,买了串炸里脊,还吃了半根冰棒……”张婶懊恼地拍了下大腿,“都怪我,看他闹着要就买了,早知道……”
“先别自责。”陈砚之打断她,转身抓药,“孩子脾胃弱,暑天里冷热混着吃,肠胃容易‘打结’。我开个方子,藿香6g,能化暑湿,就像给肠胃扇扇风;紫苏6g,止呕又理气,好比给拧住的肠子松松劲;茯苓10g,健脾利湿,把肠胃里的‘脏水’排出去;再加炒麦芽10g,帮助消化,免得食物积在里头发酵。”
“我来扎几针辅助一下。”林薇拿起银针,轻声哄着小男孩,“姐姐给你扎几下,像小蚂蚁轻轻咬一口,不疼的,扎完就不疼了,好不好?”小男孩抽泣着点点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林薇找准中脘穴,快速进针,针尖刚没入皮肤,孩子瑟缩了一下,却没再哭。“这是中脘穴,管着胃,扎通了就不吐了。”她又在天枢穴下了针,“这两个是肚子的‘排气阀’,放放气,肚子就不胀了。”
陈砚之把药材放进砂锅,加了三碗水:“这药得用武火煎开,再转文火煮15分钟,取药汁的时候加一小勺红糖,孩子爱喝些。”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十点,煎好差不多十点半,分三次喂,每次少喝点,别呛着。”
张婶在一旁看着,手心里全是汗:“小林大夫,这针真能立马管用?刚才给他揉肚子,越揉哭得越厉害。”
坐在门口的爷爷慢悠悠地抽着烟袋:“你这就不懂了,孩子这肚子疼,就像堵了东西的下水道,陈小子的药是慢慢通管子的,小林这针是先把堵在口上的东西扒拉扒拉,让水先能流点。”他吐出一口烟,“你看那厨房的下水管,堵了的时候,不得先捅捅再用疏通剂?一个道理。”
林薇起针时,小男孩已经不怎么哭了,只是还抽噎着。她用棉签按住针孔,笑着说:“你看,不疼吧?现在试试,肚子还那么疼吗?”小男孩迟疑地摸了摸肚子,摇了摇头,声音哑哑的:“好点了。”
“这就对了。”陈砚之把煎药的砂锅放在炉子上,“等会儿药煎好了,喝下去,再睡一觉,醒了就想吃东西了。”他转头对张婶,“最近别给孩子吃油腻的,就熬点小米粥,熬得烂烂的,像浆糊那样,养养胃。”
张婶连连点头,从包里掏出钱包:“多少钱?我给您。”
“先治病。”陈砚之摆摆手,“等孩子好了,送两斤刚出炉的豆沙包来就行,上次那批,挺好吃的。”
张婶笑了:“那没问题!等孩子好了,我给您做红糖发糕,孩子最爱吃的那种,松软得很!”
药煎好时,小男孩已经在诊床上睡着了,呼吸平稳了不少,脸蛋的红晕也淡了些。林薇用小勺舀着药汁,试了试温度,才慢慢喂给孩子。药汁里加了红糖,带着点淡淡的甜味,孩子没怎么抗拒,小口小口地咽了。
“剩下的药汁装在保温壶里,”陈砚之把壶递给张婶,“隔两小时喂一次,要是再吐,就少喂点,多喂几次。晚上要是还烧,就用温水擦脖子和腋下,像给身体‘开窗通风’,别用酒精,太刺激。”
“哎,记住了。”张婶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娃娃,“真是麻烦你们了,陈大夫,林大夫。”
“回去吧,有事儿再过来。”林薇替她拉开门,“路上慢点。”
看着张婶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林薇回头对陈砚之说:“刚才那孩子的脉,确实带点滑数,是有食积的样子,加炒麦芽太对了。”
“嗯,”陈砚之收拾着药材,“夏天孩子贪凉,又爱吃零食,肠胃最容易出问题。下次碰到这种情况,是不是可以加点鸡内金?帮助消化更快些?”
“可以是可以,”林薇想了想,“但鸡内金有点腥,孩子可能不爱喝,还是炒麦芽温和些,加了红糖也能盖住药味。”
爷爷在门口磕了磕烟袋锅:“你们俩这搭配,倒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陈小子考虑得细,知道孩子怕苦,小林手巧,针下得又快又准。”他站起身,“我去趟菜市场,晚上熬小米粥,给那孩子留一碗?”
“好啊,”陈砚之应着,“再多熬点,张婶估计也没心思做饭。”
午后的阳光穿过药柜,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林薇收拾着针盒,陈砚之擦着药秤,偶尔抬头相视一笑,默契得不用多说。炉子上的水壶“呜呜”地响着,像是在为这安稳的午后打着节拍。
傍晚时,张婶真的送来了红糖发糕,还热乎着,咬一口,松软香甜。陈砚之递给林薇一块:“尝尝,张婶的手艺确实不错。”林薇刚咬了一口,就看见张婶在门口探头:“陈大夫,林大夫,孩子醒了,说要吃小米粥呢!”
俩人对视一眼,都笑了。爷爷说得对,这治病救人,就像修东西、通管道,得有耐心,还得找对法子,有时候快一步慢一步,力道重一点轻一点,效果就差远了。而他们俩,就像那疏通剂和捅管道的工具,少了谁,都没那么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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