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遗迹,死寂的大厅中,只有中央水晶球(“星瞳”外壳)发出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不稳定光芒,映照着孙阳四人凝重而疲惫的脸。刚刚接收到的关于“长生”真相和归墟之眼的信息,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时间紧迫,“吞噬者”的先锋已至,而他们,却还被困在远离地球的月球背面。
“必须立刻联系地球!警告他们归墟的危险!我们需要支援!”约翰逊教授焦急地检查着应急舱残骸中抢救出的通讯设备,但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静电噪音。月球的背面,是通讯的死角,更可能被“吞噬者”的干扰场屏蔽了。
“不行,通讯完全中断。我们孤立无援。”约翰逊教授颓然放下设备。
山猫队长检查着所剩无几的武器和补给,脸色难看:“应急舱的燃料和氧气最多只能维持48小时。我们被困死在这里了。”
绝望的气氛在蔓延。千辛万苦找到了希望的线索,却发现自己身处绝境,无法将信息传递出去,也无法赶往最终的战场。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人压垮。
孙阳没有参与讨论,他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紧紧握着滚烫的“钥石”,闭目凝神。他试图再次连接那个濒临寂灭的“守望者”意识,希望能找到离开月球或者传递信息的方法。他能感觉到,“守望者”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
“前辈……我们该如何离开?如何阻止它们?”孙阳在心中无声地呼唤,将全部的精神力注入“钥石”。
起初,只有一片虚无和死寂。但渐渐地,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无尽沧桑和悲凉意味的意念流,如同蛛丝般,缠绕上了孙阳的意识。这不是清晰的交流,更像是一种……记忆的共享,一种跨越了万古轮回的、绝望景象的传递。
孙阳的意识猛地被拽入了一个无法形容的幻境!
……不再是星空,而是一颗陌生的、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垂死恒星系……一颗曾经生机勃勃的、如今却呈现出诡异灰白色的行星,悬浮在虚空之中……行星的表面,没有山川河流,没有海洋森林,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结构精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某种巨大集成电路板般的几何结构体,这些结构体还在微微搏动,散发着冰冷的、非生命的光泽……
……没有声音,没有运动,只有一种渗透到灵魂深处的、绝对的“空洞”和“死寂”。这颗星球,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意义”,变成了一具庞大无比的、记录着某个已逝文明全部信息的……“化石硬盘”。
……幻境的视角拉近,穿透那灰白色的结构层,进入行星内部……看到的,是无数被凝固在透明晶体中的、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惊恐、绝望、挣扎姿态的……各种形态的生物!它们的身体完好无损,但眼神空洞,仿佛所有的意识、情感、记忆,都被某种力量彻底抽离、格式化,只留下一具具精致的、毫无生气的“标本”。整个文明,变成了一座寂静的、展示着终极虚无的……博物馆!
……这就是“吞噬者”的“进食”方式!它不是毁灭物质,而是收割“信息”,收割文明存在过的全部“意义”!
……幻境最后,聚焦到行星地核深处,一个巨大的、已经停止运转的复杂装置残骸上。装置的中心,镶嵌着一枚与“陨星之核”极其相似的、但已经完全黯淡无光的黑色晶体。晶体表面,用某种超越语言的方式,烙印着这个文明留下的、最后的、充满了无尽悔恨与警告的信息片段:
“……它们……追逐光……而非黑暗……秩序……是诱饵……混乱……是温床……我们……错了……钥匙……在……虚无之中……逆转……吞噬……其自身……”
……信息到此中断,整个幻境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崩塌!
“噗!”孙阳猛地睁开眼,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精神几乎崩溃。那段来自上一个轮回、某个被“吞噬者”彻底“收割”的文明的最终景象,所带来的冲击和绝望感,远超任何恐怖片!那是文明尺度的死亡,是存在意义的彻底湮灭!
“孙先生!”约翰逊教授和山猫连忙扶住他。
“我……看到了……”孙阳声音嘶哑,眼神涣散,充满了巨大的恐惧,“上一个……被吃掉的文明……它们……整个文明……变成了……标本……信息被抽干了……”
他将幻境中看到的恐怖景象断断续续地描述出来。每一句话,都让约翰逊教授和山猫的脸色惨白一分,冷汗浸透了他们的月球服。那种绝望,足以让最坚强的人心智崩溃。
“钥匙……在虚无之中……逆转……吞噬……其自身……”孙阳喃喃重复着那段最后的、含义不明的话语,“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有办法反击?”
“它们追逐光……秩序是诱饵……混乱是温床……”约翰逊教授眉头紧锁,努力从巨大的恐惧中挣脱,进行理性分析,“难道……‘吞噬者’是以高度有序的、信息丰富的文明为食?那么……混乱、无序、低信息熵的状态,反而可能是……一种保护色?甚至……是武器?”
这个猜想太过大胆,也太过匪夷所思!
“逆转吞噬其自身?”山猫队长喘息着,“意思是……让‘吞噬者’自己吃掉自己?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大厅中央的水晶球,“星瞳”的外壳,发出了最后一阵极其微弱的闪烁,一段清晰却充满疲惫的意念,传入孙阳脑海,这是“守望者”最后的遗言:
“……后来者……见证轮回……方知渺小……亦知勇气……‘星瞳’非钥匙……乃是……‘坐标’……引导‘方舟’……回归‘源头’……亦是……‘诱饵’……归墟之眼……既是终结……亦是……开始……利用……‘虚无’……小心……‘秩序’……”
意念彻底消散,水晶球的光芒完全熄灭,裂纹遍布,仿佛随时会碎裂。那位守护了万载的“守望者”,终于彻底寂灭。
“‘星瞳’是坐标?引导‘方舟’回归‘源头’?‘源头’是什么?难道是……‘吞噬者’的老巢?”约翰逊教授震惊道。
“也是‘诱饵’……”孙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我明白了!‘星瞳’的作用,不仅仅是重启‘过滤器’!它更是一个……灯塔!一个能指引‘吞噬者’找到‘过滤器’能量核心(归墟)的超级信标!‘守望者’守护它,是为了防止它被激活,避免地球过早暴露!而‘神羲’或者那些‘孢子’想得到它,是为了主动引导‘吞噬者’前来,要么毁灭一切,要么……它们有办法在‘吞噬’中幸存甚至获利?”
“归墟之眼,既是终结,亦是开始……”孙阳重复着这句话,眼神逐渐变得锐利,“难道……决战的战场,就在归墟?而胜利的关键……在于如何制造‘虚无’?如何利用‘混乱’?”
上一个轮回文明的绝望警告,与“守望者”的最后遗言,交织在一起,指向了一个疯狂而危险的、或许是唯一生机的方法!
“我们必须去归墟!”孙阳挣扎着站起,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中燃烧着决死的火焰,“没有退路了!要么在沉默中变成‘标本’,要么在疯狂中搏一线生机!”
轮回的真相,带来了终极的恐惧,也孕育了与敌偕亡的疯狂。希望,在绝望的深渊最底层,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悄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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