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总是无声的。
在秦岭深处、刘胖子所在的、被tdI秘密改造加固过的、代号“地听”的安全屋里,此刻正被一种超越物理寂静的、令人心神不宁的、特殊的“寂静”所笼罩。这种“寂静”,并非源于声音的缺失——屋外,山风依旧在林间呜咽,远处似乎有夜枭的啼叫,甚至能听到岩壁缝隙里,地下水脉那永不停歇的、极其微弱的、如同大地脉搏般的潺潺流动声。
这种“寂静”,来自于感知的“空白”,来自于某种持续了十年、如同背景噪音般恒定存在、甚至让人几乎习以为常的、冰冷、规律、不带任何情感的“信号”的……骤然消失。
“地听”安全屋,与其说是一个“屋子”,不如说是一个被巧妙地嵌在山体内部、充分利用了天然洞穴和人工加固结构、与外界近乎完全物理隔绝的半地下掩体。内部空间不大,但功能分区明确。最核心的区域,是一个被各种改装过的、闪烁着不同颜色指示灯的电子设备和屏幕所包围的操作台。屏幕上,实时滚动着复杂的波形图、频谱分析、能量读数、以及经过多层加密和解码后的、来自tdI“星链”网络和全球各地“执火者”传来的、真伪难辨、五花八门的、关于“异常”事件的情报摘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电子设备运行时散发的微弱臭氧味、干燥剂、以及一种被刘胖子戏称为“镇静草药混合香”的、略带苦涩的、但确实能让他紧绷神经稍作舒缓的、特殊熏香的气味。
此刻,刘胖子就瘫坐在操作台前那张宽大、但椅背和扶手都被他靠得、磨得油光发亮的旧皮椅里。他比十年前更胖了,或者说,是更“肿”了。长期的神经性头痛、失眠、以及被迫大量服用各种精神镇定和抗焦虑药物,让他的脸庞浮肿,眼袋深重,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缺乏血色的苍白。只有那双嵌在浮肿眼睑下的、布满了蛛网般血丝的眼睛,偶尔在药物间隙、或者被某种强烈的“感应”刺激时,才会爆发出那种与他的颓废外表截然相反的、近乎偏执的、锐利而痛苦的光芒。
他的一只手,无意识地、反复揉搓着太阳穴,那里因为刚刚结束了一次长达数小时的、对东海方向和秦岭“门”的双重“遥感”而突突直跳,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在里面搅动。另一只手,则死死抓着一个特制的、内部衬有柔软吸音材料、外部是坚硬合金外壳的、类似飞行员通讯耳机的巨大头戴式设备。设备的线路,连接着操作台上那台最显眼的、屏幕最大、也最复杂的、被林夏戏称为“深渊收音机”的主机。
孙阳站在他身后半步,背靠着冰冷的、用特殊吸波材料覆盖的岩壁,双手抱在胸前,目光沉静,如同寒潭,紧紧盯着“深渊收音机”那块最大的、此刻正显示着一片令人心悸的、纯粹的、没有任何波形起伏的、死寂的、直线状基线的屏幕。屏幕左上角,一行红色的、不断跳动的字符,如同垂死者的心电图最后的平直线,触目惊心:
【目标信号源:‘观察者’深空阵列-主频段(编号:oVS-001-A)】
【当前状态:信号丢失】
【最后有效捕获时间:72小时14分08秒前】
【信号强度衰减历史:持续、稳定、线性下降,于72小时14分08秒前归零。无突发中断迹象。】
【关联监测节点:全球7处‘星链’高敏监听站,状态确认正常。深空背景噪音基线稳定。】
【初步结论:目标信号源主动停止发射,或进入无法被当前技术手段探测的‘静默’、‘屏蔽’、‘跃迁’状态。非接收故障。重复,非接收故障。】
七十二小时。整整三天。
那束自从tdI建立监听网络以来,就从未间断过、如同宇宙钟表般精准、冰冷、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内容是无法理解的、高维数学结构和冰冷数据的、“观察者”深空信号,消失了。
不是衰减,不是干扰,是彻底的、干净的、仿佛从未存在过的……消失。
“深渊收音机”旁边另一块稍小的屏幕上,是林夏(椒图)从北欧“前哨”发来的、长达数百页的、密密麻麻的数据分析报告和初步推演模型的摘要。孙阳在赶回“地听”的路上,已经通过加密终端快速浏览了核心部分。报告冰冷、严谨、充满了各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数学公式、频谱对比图和概率云图,但核心结论,与屏幕上那行刺目的红字,以及刘胖子此刻痛苦而迷茫的表情,相互印证,指向同一个令人窒息的事实——
“观察者”,那些在星空深处、或者更高维度、冷漠地“注视”着地球(或许不止地球)、定期发送着无法理解信号的、超越想象的存在,它们……“静默”了。
不,或许不完全是“静默”。因为就在“观察者”主信号消失的同时,根据林夏的报告,全球范围内另外几个原本信号极其微弱、不稳定、被tdI标记为“观察者”可能关联的次级或备用频段,也出现了同步的、彻底的信号丢失。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庞大无比的手,在某个精确的时刻,轻轻地、但又无比彻底地,关掉了所有指向地球的、来自那个未知存在的“麦克风”。
“七十二小时……”刘胖子嘶哑的声音,在死寂的操作间里响起,带着药物也无法完全压制的颤抖和一种深层次的、仿佛源自本能的恐惧,“正好是……振宇那小子,在东海下面,第一次尝试靠近那个鬼构造体,触发了那些‘能量生命体’防御的……差不多的时间点。”
他松开揉着太阳穴的手,指向操作台另一侧屏幕上,定格的一幅由“睚眦”小组传回的、经过高度增强和伪彩色处理的、深海构造体外部能量场分布的模糊图像。图像中心,那个嵌入海沟岩壁的、巨大、不规则、表面布满无法理解纹路的、暗沉金属质感的构造体轮廓,如同一个蛰伏在万米深渊之下的、沉默的、充满恶意的巨兽。图像边缘,几个用红色高亮标注的、能量读数异常爆表的点,代表着“睚眦”小组遭遇“抵抗”的位置。
“时间……对得上。”孙阳的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观察者’信号的消失,与东海构造体被激活(或者说,被惊扰),存在高度的时间关联性。林夏的模型也显示,两者存在统计学上无法用巧合解释的同步性。”
“妈的……这他妈是什么意思?”刘胖子猛地转过头,浮肿的脸上,肌肉因为痛苦和困惑而扭曲,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那些‘眼睛’……不看了?因为它们觉得……戏演完了?还是因为……东海下面那个东西,把它们‘屏蔽’了?或者……干脆把它们‘吃’了?”
他的比喻粗俗,但直指核心。孙阳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从“观察者”信号消失的屏幕,移到东海构造体的图像,又移到旁边另一块屏幕上——那里显示着秦岭“门”当前的能量读数,以及他几小时前布下的那几个微型“信标”传回的、极其微弱但稳定的、“一切如常(伪平静)”的状态确认信号。
关联。一切都有关联。
东海构造体的发现与激活。秦岭“门”诡异到极点的“伪平静”。“观察者”信号的集体消失。甚至,如果再往前追溯,过去几年里,全球范围内那些零星“噬界”侵蚀事件“活性”的异常降低,以及“黑鳞社”、“园丁”等组织的反常沉寂……
这些散落在时间与空间中的、看似独立的、诡异的“点”,正在被一根看不见的、冰冷的“线”,悄然串联起来。而这根“线”的源头,或者说,关键的“节点”,很可能,就是东海万米之下,那个巨大的、沉默的、正在缓慢“苏醒”或者“运行”的古老构造体。
“‘观察者’的‘注视’,可能从未离开。”孙阳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操作间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的质感,“它们的‘信号’消失,不一定意味着‘观察’的停止。也许,只是意味着……‘观察’的方式,或者‘观察’的重点,发生了我们无法理解的变化。”
他走到操作台前,调出林夏报告中的一页,指着上面一组复杂到令人眼晕的、关于东海构造体释放信号的频谱分析与“观察者”历史信号数据库的比对结果。
“看这里。林夏发现,构造体释放的信号,与‘观察者’信号,在核心数学结构和编码逻辑上,有7.3%的‘相似度’。这个比例,在信息论上,已经高到不可能用‘偶然’或‘噪音’来解释。更重要的是,她进一步分析发现,这7.3%的‘相似’部分,几乎全部集中在……‘观察者’信号中,那些用来标识‘目标’、‘坐标’、‘状态’、‘数据流格式’的、最基础、也最‘机械化’的‘框架’部分。”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
“而构造体信号中,另外92.7%的、与‘观察者’信号截然不同的部分,其数学结构和能量模式……林夏用了秦无咎留下的‘守门人’笔记中的几种最古老的‘能量纹’和‘古祭文’进行反向比对,发现存在大量被‘扭曲’、‘反转’、甚至‘暴力破解’后强行‘嵌入’的痕迹。就好像……”
“就好像有人……或者有个东西,”刘胖子接过话头,声音因为某种可怕的明悟而更加嘶哑,“把‘观察者’用来发信号的‘话筒’和‘频道’给抢了过来,然后,用自己那套……不知道是更古老、还是更邪门的方法,对着‘话筒’,在说着……或者说,在‘广播’着……完全不同的内容?”
“而且,‘广播’的内容,似乎能对‘噬界’侵蚀产生‘抑制’效果,能让秦岭的‘门’进入那种诡异的‘伪平静’。”孙阳补充道,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现在,‘观察者’自己的‘广播’突然停了。是觉得自己的‘话筒’被抢了,没意思了?还是……那个抢了‘话筒’的构造体,它的‘广播’,产生了某种效果,让‘观察者’认为,暂时不需要,或者无法再进行‘观察’了?”
“又或者……”刘胖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恐惧更甚,“那个构造体……它根本就不是在‘广播’什么新内容……它是在用抢来的‘话筒’和‘频道’,进行某种……覆盖式的、强大的、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干扰’或者‘屏蔽’?把‘观察者’的信号,连同它们想‘观察’的东西(比如‘噬界’侵蚀,比如‘门’的异动),一起……给‘静默’掉了?”
这个推测,比之前更加惊悚。如果那个深海构造体,真的具备如此强大的、能干扰甚至屏蔽“观察者”的“能力”,那它本身,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是“守门人”先祖留下的、对抗“观察者”和“噬界”的终极武器,在漫长岁月中发生了未知的畸变?还是某种更古老的、与“观察者”和“噬界”同样源于星空深处、但目的和性质完全未知的、第三种“存在”的造物?
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他们对这个世界“异常”本质的理解,可能从一开始,就存在着巨大的、甚至是方向性的偏差和缺失。
“韩亮……”刘胖子猛地抓住孙阳的手臂,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他在那里面!如果那个构造体真的在干这么可怕的事情……他在里面……会经历什么?胖爷我刚才‘遥感’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很弱,很痛苦,但好像……还有一种奇怪的……‘明悟’?他说不定……已经发现了什么!或者……正在被迫‘经历’着什么!”
孙阳反手按住刘胖子冰冷、颤抖的手,用力握了握,试图传递一丝力量和镇定。“振宇小组已经按照指令,在构造体外部进行有限度的侦察。林夏也在调动所有资源,尝试破解构造体信号的更多内容。我们现在能做的,是保持最高级别的警戒,同时,利用‘观察者’信号消失、全球‘异常’活动似乎进入一个‘低谷期’的窗口,加快我们的准备。”
他松开手,转身走到“地听”安全屋另一侧,那里有一个用厚重防爆门隔开的、更小的储物间。他输入密码,推开沉重的门,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个特制的、印有tdI内部识别码的、坚固的合金箱。
“李教授(狻猊)那边,已经通过秘密渠道,协调到了一艘具备万米级深潜能力的、改装过的民间科考船,以及相应的深潜器和支援团队。名义上是进行‘深海地质和极端环境生物勘探’,相关文件和掩护身份正在加急办理,预计四十八小时内可以就位,抵达马里亚纳目标海域附近。”孙阳一边检查着箱子上的封条和电子锁状态,一边快速说道,“我们需要的东西,大部分已经通过不同渠道,在向集结地点运送。你这里,还有秦无咎留下的、关于‘地脉’、‘能量疏导’、‘精神防护’的笔记原件,以及我们这些年收集到的、所有与‘星核’、‘门’、‘观察者’信号相关的、最原始的数据备份。我们需要带上,林夏在后方需要它们进行更深度的交叉分析。”
刘胖子挣扎着从皮椅里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已经重新聚焦,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破釜沉舟般的凶狠。“妈的……胖爷我这把老骨头,这次是不是也得……下去逛逛?”他指了指自己浮肿的脸和硕大的肚腩,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这‘人形探测器’,在万米海底下,不知道还好不好使。别到时候‘感应’没帮上忙,先被水压挤成肉饼,或者被那构造体的‘广播’给搞成真疯子。”
“你留在这里。”孙阳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地听’需要人守着。秦岭的‘门’,需要你的‘感应’持续监控。‘观察者’信号虽然消失,但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暂时的。你是我们监控全球‘异常’能量和地脉活动的‘锚点’和‘预警器’。你在这里,比跟我们下到海底,作用更大,也更安全。”
刘胖子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最终,只是颓然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又坐回皮椅里,重重地砸了一下扶手。“行吧行吧……你们去拼命,胖爷我在这里看家……他妈的,这感觉更糟心。”
孙阳没有理会他的抱怨,快速而有序地将几个关键的合金箱拖出储物间,开始最后的检查和封装。他的动作精准、稳定,仿佛即将进行的,不是一次前往地球最深处、直面未知恐怖、拯救生死未卜战友的、九死一生的绝命行动,而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野外勘探准备。
但刘胖子能感觉到,那平静外表下,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被强行压抑住的、冰冷的决绝和紧迫感。他也知道,孙阳的决定是对的。他这副被“感应”能力折磨得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精神,贸然深入那种环境,很可能成为团队的累赘,甚至……在关键时刻,因为无法承受构造体可能带来的、更强烈的精神冲击而彻底崩溃,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阳子……”刘胖子看着孙阳忙碌的背影,忽然低声叫了一句。
孙阳手上动作不停,只是微微侧过头。
“小心点。”刘胖子的声音,难得的,没有了平时的油滑和抱怨,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兄弟间的、最朴素的担忧,“那下面……给我的感觉,比骊山、比通古斯、比老河口下面那扇‘门’……加起来,还要……‘空’,还要‘冷’。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能吞掉。韩亮那小子……命硬,但这次……你们一定要……一起回来。”
孙阳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顿了半秒。然后,他继续封装最后一个箱子,锁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会的。”他直起身,将最后一个箱子推到墙边,与其他箱子并排。然后,他转过身,面对刘胖子,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映照着操作台屏幕幽冷的光芒,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们会找到他,带他回来。然后,搞清楚那个构造体到底是什么,它和‘观察者’、‘噬界’、‘门’,到底有什么关系。”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入岩石的钉子,“这个‘世界’的‘平静’,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能建立在牺牲我们的人、或者放任那种未知的恐怖存在的代价之上。‘守夜’的责任,从来不是被动等待黑暗降临,而是在黑暗真正吞噬一切之前,弄明白黑暗的源头,然后……想办法,点亮它,或者,关闭它。”
他走到操作台前,最后看了一眼那块显示着“观察者”信号丢失的、死寂的屏幕。那刺目的红色字符,仿佛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来自深空的问号,也像是一个无声的、宣告某个阶段结束、另一个更加未知和危险的阶段开始的……句号。
深空信号的消失,不是终结,而是另一场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序幕。
“我出发后,‘地听’进入最高警戒状态。非tdI核心加密频道,全部静默。你每隔六小时,向林夏发送一次秦岭‘门’的监控简报和你自己的‘感应’摘要。如果……如果‘门’的‘伪平静’状态发生任何超出预料的、剧烈的、或者指向性的变化,立刻通过紧急频道,向我和林夏同时预警。”孙阳最后叮嘱道。
刘胖子用力点了点头,脸上的肥肉因为严肃而绷紧。
没有更多的告别。孙阳背起那个装有必要随身装备和资料的背包,最后对刘胖子点了点头,然后,拉开“地听”安全屋那扇厚重的、内部衬着铅板和吸波材料的合金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秦岭黎明前最黑暗、也最寒冷的时刻。山风凛冽,带着刺骨的寒意。但东方的天际线,已经隐隐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鱼肚白。
孙阳没有停留,迈开脚步,沿着一条被落叶和晨霜覆盖的、极其隐蔽的小径,向着山下、向着最近的、能够让他以最快速度赶到集结地点、然后奔赴东海的方向,沉默而坚定地,疾行而去。
在他的身后,“地听”安全屋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缓缓地关闭、锁死,将刘胖子、将那些闪烁的屏幕、将那片象征着“观察者”“静默”的死寂基线、以及秦岭地下那扇处于诡异“伪平静”中的“门”,重新隔绝在那片被加固的山体之中。
而在他的前方,是无垠的、正在被第一缕晨光逐渐染亮的天空,是广阔而未知的、连接着东海最深渊的海洋,是那场即将在人类足迹罕至的地球最深处展开的、关乎生死、关乎真相、也关乎未来命运的、终极的探寻与对抗。
深空“注视”的消失,或许意味着,真正的、属于“守夜人”的、最深黑暗中的跋涉与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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