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棠看着他这副与课前判若两人的样子，心里也替他高兴，脸上绽开由衷的笑容：“太好了，陈师傅！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当你站在灶台前，专注于你擅长的事情时，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就是最好的教学。你看，学员们不是都感受到了，并且被你吸引了吗？”
得到季知棠的肯定，陈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容却更大了些。
季知棠趁热打铁，温和地提议：“陈师傅，你厨艺好没得说，就是上课说理论知识不行。咱们馆里的启蒙识字课，你有空不妨也去听听？多认些字，总是有好处的。”
陈金闻言，脸上掠过一丝犹豫，低声道：“馆长，我……我是师傅，和学员们坐在一起识字，会不会……不太合适？要不，我还是自己私下找时间学吧？”
季知棠理解他的顾虑，笑道：“人各有所长，取长补短再正常不过。在厨艺上，你是他们的师傅；在识字上，你做苏夫人的学生，并无不妥。当然，你若觉得不便，私下自学也行，若有不懂的，随时可以来问我，或者问蘅姐儿那小丫头都成。”
陈金松了口气，感激道：“我明白了，多谢馆长。我……我先自己试试，若有疑难，定来请教。”
见厨艺课和启蒙识字课都已初步走上正轨，季知棠便将重心转向了明日她亲自执教的——面点课。
第二日，百工馆实操间。
季知棠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窄袖棉布衣裙，腰间系着干净的白色围裙，头发用同色布巾完全包裹住，袖子挽至手肘，露出两截白皙却有力的手臂，整个人显得清爽又干练。
她站在特意清理出来的长条面案前，身后整齐摆放着几袋不同种类的面粉、盛满清水的木盆、一小碗作为“面引子”的老面肥，以及各类基础工具。二十六名学员，包括郑小兰在内，都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充满了对新课程的好奇。
季知棠目光扫过全场，脸上是她惯有的、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声音清亮：“诸位学员，咱们百工馆的灶间功夫，厨艺课开了个好头，今日，便轮到这最白、最软，却也最变化多端的面粉登场了！”
她顿了顿，伸出三根手指，抛出问题：“在动手之前，我先问大家三个问题，你们可以边想边听。”
“第一，同样的面粉，为何蒸出来的馒头能松软可口，而擀出来的面条却讲究筋道爽滑？”
“第二，为何老师傅们总说‘面是活物’？它难道真的会像人一样‘呼吸’吗？”
“第三，大家在家里想必也接触过发面，是否发现，夏天面团很快就发起来了，冬天却慢吞吞等得人心急？这其中的奥秘又在哪里？”
她故意停顿了片刻，让学员们窃窃私语，互相交换着疑惑又好奇的眼神。
“今天的课，”季知棠拍了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来，笑容笃定，“答案，全在你们这双手上！”
她举起自己的双手，“咱们百工馆灶间的规矩，就八个字：‘大胆动手，不怕做坏’！做坏了，不过就是一块面疙瘩，掰碎了喂给鸡鸭，咱们一点不浪费；可要是做好了，”她语气加重，带着鼓励，“便是你们自己第一次做面点的成功！”
“第一步：和面！”季知棠拎起一袋麦粉，哗啦啦倒入一个大陶盆中，“大家看这面粉，细腻如雪。我们要让它变成有筋骨的面团，靠的是什么？是‘面筋’！”她用手在面粉中划拉着，“面粉里藏着蛋白，遇到水，经过我们揉搓，就会形成一张看不见的网，这就是面筋，是咱们面点的骨架！骨架立得好，面点才站得稳，有口感。”
她又指了指旁边少量的荞麦粉和其他杂粮粉：“不同的面粉，这‘筋骨’的强弱也不同。比如咱们常用的麦粉，筋度适中，做馒头、面条、包子都行；而荞麦粉筋度弱，更适合做窝窝头、饸饹面。以后咱们慢慢学。”
接着，她开始演示和面：“看好了，水要分次加！”她一边说，一边用手舀起清水，少量多次地淋入面粉中，五指迅速将面粉与水拌合，“先拌成这种雪花状，看不到干粉了，再下手把它们拢到一起，揉成团。”
她手下动作不停，面粉迅速聚拢，“记住喽，一次把水加足，那不是和面，那是在和面糊！到时候粘得满手都是，盆也脏，面也糟，那可不成。”
她将初步成团的面块拿到案板上，一边揉一边说：“和面的最高境界，叫做三光——盆光、面光、手光！大家待会儿上手，好好感受一下，什么时候盆壁干净了，面团表面光滑了，手上也不粘太多粉了，那这面就和得差不多了。”
学员们纷纷上前，领了自己的面粉和陶盆，迫不及待地开始尝试。起初难免笨拙，水多了加面，面干了加水，但在季知棠和郑小兰的巡回指导下，渐渐都摸到了门道，看着自己盆里逐渐光滑起来的面团，脸上露出了新奇的笑容。
“第二步：揉面！”季知棠提高声音，“光成团还不够，咱们得把这面里的‘筋骨’给它揉开、揉顺了！”她将自己那块面团在案板上用力揉搓，“不教大家花哨手法，就学最基础的——掌心发力，向外推搓，卷回来，转个方向，再推搓！就这样，反复复，要有耐心。”
她揉了一会儿，停下来，用指尖蘸了点清水，轻轻按在面团上，然后松开：“大家看，这个手指印，它在慢慢回弹，对不对？这就是面团开始‘活’了的第一个信号！它里面的面筋网络正在伸展！”
为了增加趣味，季知棠宣布：“咱们来个分组比赛，就比谁的面团最先揉到光滑！赢的那一组，待会儿蒸馒头的时候，我多给他们发一个馒头！”
此言一出，学员们顿时来了劲头，揉面的“砰砰”声更加密集有力，互相较着劲，气氛热烈。
“好了，大家现在手里的面团，还是个死面。”季知棠拿起一个学员揉好的面团展示，“这样的面，可以做面条、烙饼，但做不了我们想吃的、松软的馒头。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让面团活过来——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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