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日头正好。郑小兰带着季小鱼和一名被陈金师傅评为今日厨艺课表现优秀的男学员蒋飞，推着一辆崭新的、还带着淡淡桐油味的木质摊车，来到了城东扩建码头的空地上。
这摊车是季知棠连夜请熟悉的老木匠带着几个木工学徒赶制出来的，底下装着两个结实的木轮，推起来省力不少；车身刷了清漆，显得干净利落；上面分层分区，可以摆放不同的食物和碗筷，还按照季知棠的要求，挂起了一条醒目的红布横幅，上面用浓墨写着“百工馆学子实践点”几个大字。
他们刚把车停稳，还没来得及将食物一一摆出，就有几个相熟的工匠围了过来。这些日子郑小兰偶尔过来试水，已经和几个常在此处做活的匠人混了个脸熟。
一个皮肤黝黑、膀大腰圆的石匠瞅着新车，笑着打趣道：“呦，兰嫂子，今儿个鸟枪换炮啦？这摊车真气派！”
郑小兰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带着几分自豪拍了拍结实的车板：“是啊，老李大哥你瞅瞅，这轮子，这骨架，多结实！还刷了漆呢，不怕日晒雨淋！”
那姓李的石匠绕着摊车看了两眼，啧啧称赞：“真不赖！这得花不少钱吧？”
“不要钱！”郑小兰声音响亮，刻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是我们百工馆的季馆长送的！说是支持我们学子实践！”
“你们馆长这么好？”李石匠瞪大了眼睛，“就是你常说的那个百工馆？乖乖，对学子这么舍得下本钱？搞得我都想把我家那浑小子送来学学手艺了，可惜那小子对舞锅弄铲没啥兴趣，就爱瞎跑。”
郑小兰牢记季知棠“打广告”的嘱托，立刻接过话头，热情地介绍道：“李大哥，没事儿！听说我们百工馆来年还要开木工班、账房班呢！要是你家小子对那些感兴趣，到时候可得早点来报名，名额紧俏着呢！”
“账房班？”李石匠眼睛一亮，“这个好！我就想让他学学算账，将来哪怕不做账房，自己心里也有本明白账不是？”
“那你报哪个班都成！”郑小兰顺势推广，“我们所有班，都有一门必修课，叫‘启蒙识字班’！教我们认自己的名字、学简单的算术，还会教怎么看懂、怎么写借条、欠条这些，就怕我们将来做生意被人糊弄了去！”
“真的假的？学厨子、学木匠还教识字算数？”李石匠有些不敢相信。旁边几个围观的工匠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郑小兰朝身边的季小鱼和蒋飞努努嘴：“不信你问问他们俩，是不是天天都要上识字课？”
季小鱼有些腼腆，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蒋飞则大声道：“大叔，是真的！苏先生教得可好了，我现在都会写家里人的名字了，还会算简单的账！”
“哎呦！这么好！！！”李石匠和周围的工匠们纷纷惊叹，这百工馆听着可真是不一般。
旁边一个等得着急的年轻匠人喊道：“好了好了，再感叹也得等来年，人家这期报名早过了。老李，你不买就让让，我可得赶紧买点吃食垫垫肚子，下午还得扛大包呢！”
“买买买！这就买！”李石匠连忙道，生怕好东西被抢光了。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郑小兰三人已经利索地将摊车布置妥当。今日的菜品是早晨厨艺课和面点课的成果——二十五个表皮烙得金黄微焦的猪肉白菜馅饼，以及二十份套餐，每份包括一个白胖的馒头和一小碗浓油赤酱的酱爆茄子。
郑小兰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各位工友，今日午时，‘百工小吃摊’供应猪肉白菜馅饼二十五个，馒头配酱爆茄子套餐二十份！想买的请排好队，排后面的工友就不要排了，数量有限，卖完即止！”
自打这“百工小吃摊”的计划公布后，学员们上课的积极性空前高涨，谁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被选上，拿到那出摊和分成的机会。因此，大家练习时格外卖力，成品率和分量自然也上来了。
队伍很快排了起来。排在头里的李石匠要了一个馅饼和一份套餐。郑小兰用油纸包好递给他。他迫不及待地先咬了一口馅饼。
只听“咔滋”一声轻响，那是馅饼外皮被咬破的脆响。经过烙制的外皮酥脆掉渣，内里却层次分明，柔软中带着韧劲。紧接着，滚烫鲜美的汁水便涌入口中，那是包裹在里面的猪肉白菜馅料，猪肉肥瘦适中，剁得细碎，与清甜的白菜混合，只加了简单的葱姜和盐调味，却最大程度地激发了食材本身的鲜美。
肉馅紧实弹牙，白菜软嫩清甜，混合着酥脆的外皮，口感丰富，咸香适口，吃得李石匠满嘴油光，连连点头。
他又掰开白胖的馒头，夹了一大筷子酱爆茄子进去。那茄子切成均匀的滚刀块，先过油煎炸至表面微皱，再与豆酱、蒜末、少许糖一同爆炒。成品油光发亮，呈现诱人的酱红色。
茄子块软糯非常，几乎入口即化，吸饱了咸鲜中带着一丝回甘的酱汁，蒜香浓郁，极其下饭。就着这酱爆茄子，原本干噎的馒头也变得格外美味，三两口就被李石匠消灭了大半。
“唔！真不错！”他含糊地赞道，“这馅饼汁多皮脆，茄子够味！才六文钱一个饼，八文钱一套餐，这价格，这味道，太划算了！”
其他买到吃食的工匠也大多蹲在路边，狼吞虎咽起来，满足的咀嚼声和低声的赞叹此起彼伏。那馅饼的油香、酱爆茄子浓郁的酱香，混合着麦香，飘散在码头空气中，勾得后面排队的人更加心焦。
没一会儿，摊车上的吃食便已售罄。郑小兰高声宣布：“对不住各位工友，今日的卖完了，明日请早！”
来得晚的人看着空荡荡的摊车，脸上写满了失望，只能悻悻离开，琢磨着明天一定要早点来。
这“百工小吃摊”在码头一炮而红。郑小兰谨记季知棠的交代，逢人便介绍百工馆，那“启蒙识字”、“来年新班”的说辞，更是打动了不少家境普通却望子成龙的工匠心。
没过几天，竟真有不少人打听清楚百工馆的位置，带着半大的孩子上门，想要拜师学厨。季知棠接待了几拨这样的家长，心中既欣慰又有些为难。
她耐心解释，馆内第一批学员课程已过大半，此时插班，新来的孩子恐怕难以跟上进度，反而打击信心。
她仔细考察了前来报名的孩子，最终只收下了两个之前在家帮厨较多、有些基础的少年。对于其他满怀期望却被劝回的家长，她只能好言安抚，承诺下次招生一定优先考虑他们，并仔细记下了他们的姓名和意向。
看着那些家长虽然失望却依旧恳切地让她“一定留名额”的样子，季知棠心中感慨万分。
果然，想招生的时候，磨破嘴皮子效果也有限，就得有这样明晃晃的例子摆在眼前，让人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和变化，这口碑和吸引力，自然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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