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面,雾气尚未完全散去。
殷离穿着一身利落的浅绿色劲装,站在船头最高处,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海风。她的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畅快笑容,那双大眼睛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殷姑娘,小心些。”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殷离转过身,见是周芷若。她笑道:“周姐姐早!这点高度不算什么,我从前爬树比这高多啦!”
她说话时中气十足,声音清脆响亮,与几天前那个偶尔还会面露疲态、需要按时服药调理的殷离判若两人。
周芷若走到她身边,也望向海面,轻声道:“你看上去气色很好。”
“那是!”殷离用力点头,眼中满是感激,“教主的药方真的太神了!我这几天再没觉得心口发闷,夜里睡得也香,早上起来浑身都是劲儿!”
她说得兴奋,手舞足蹈:“昨天我还和船上的水手掰手腕呢,赢了三个人!”
周芷若被她这模样逗笑了:“你倒是活泼。”
“从前想活泼也活泼不起来呀。”殷离的笑容淡了些,但很快又明亮起来,“现在不一样了,我觉得自己就像……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这话说得真诚,周芷若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喜悦。
两人正说着话,甲板上传来脚步声。南宫宸从舱内走出,身后跟着小昭——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简单的早膳。
“教主早!”殷离第一个发现他,直接从船头高处轻盈跃下,稳稳落在甲板上,动作灵巧得像只燕子。
南宫宸看了她一眼,点头道:“看来恢复得不错。”
“何止不错!”殷离蹦跳着跑到他面前,仰起脸,眼中满是崇拜,“教主,您的医术真是太厉害了!我从小到大看了那么多大夫,吃了那么多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过!”
她说着,忽然退后一步,郑重其事地抱拳行礼:“殷离多谢教主再造之恩!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这礼行得标准而庄重,与她平日活泼跳脱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南宫宸虚扶一下:“起来吧。医者本分而已。”
“对您来说是本分,对我可是天大的恩情。”殷离直起身,认真地说,“所以我想好了,以后我就跟着您了!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她说得直白,惹得旁边的小昭忍不住轻笑出声。
周芷若也莞尔,却忽然意识到什么,看向殷离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思。
南宫宸在甲板的矮桌旁坐下,小昭将早膳一一摆好。殷离很自然地凑过来,却并不坐下,而是站在一旁,像在等待吩咐。
“坐。”南宫宸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殷离这才坐下,却坐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一副随时准备听命的模样。
“不必如此拘谨。”南宫宸淡淡道,“我身边不需要唯唯诺诺之人。”
殷离愣了愣,随即放松下来,咧嘴一笑:“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她确实不客气,吃饭的动作虽不算粗鲁,却透着江湖儿女的爽利,与赵敏的优雅、周芷若的端庄、小昭的温婉都不同。
吃到一半,殷离忽然放下筷子,看向南宫宸,神色认真起来:“教主,我说要跟着您,是认真的。我知道自己武功不高,见识也不广,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我可以学!我学东西很快的!”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而且……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这话说得轻,却透着一丝孤寂。
南宫宸停下筷子,看向她:“殷野王是你父亲,天鹰教是你家。怎会无处可去?”
殷离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爹……他更看重儿子。我在他心中,不过是个迟早要嫁出去的女儿。至于天鹰教,那里确实是我的家,可我不想一辈子困在那里,靠着父亲的名头过日子。”
她抬起头,眼中闪着倔强的光:“我想走自己的路。就像您说的,这江湖很大,世界很广,我想去看看。而跟着您,我能看到最广阔的风景。”
这话说得坦荡而热烈,与她活泼的外表下那颗不甘平凡的心相得益彰。
周芷若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忽然对殷离生出几分敬意。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姑娘,其实有着自己的坚持与追求。
南宫宸沉默片刻,缓缓道:“跟着我,未必比在天鹰教轻松。”
“我知道!”殷离立刻接口,“但我愿意!再苦再累,也比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强!”
她的眼神炽热而坚定,如同清晨第一缕穿透海雾的阳光。
南宫宸注视着她,终于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心意已决,便留下吧。不过——”
他话锋一转:“既是自愿跟随,便要守我的规矩。第一,令行禁止;第二,勤学苦练;第三,不得擅自行动。能做到吗?”
“能!”殷离毫不犹豫,眼中满是兴奋,“教主放心,我殷离说话算话!”
“还有,”南宫宸补充道,“你既已恢复,从明日起,每日清晨随我练功一个时辰。”
“真的?”殷离惊喜地几乎跳起来,“教主您亲自教我?”
“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殷离连连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一百个愿意!”
这时,赵敏从舱内走出,听到这番对话,挑眉道:“哟,殷姑娘这是正式拜师了?”
“不是拜师!”殷离纠正道,“是追随教主!”
赵敏轻笑,走到桌边坐下,小昭立刻为她添上一副碗筷。她看了看殷离兴奋的模样,又看了看平静用膳的南宫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也好。”赵敏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多个人,热闹些。”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周芷若能听出其中隐含的接纳之意。这几日的相处,虽然偶有暗流,但船上众人似乎已逐渐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殷离的加入,或许会让这平衡更加丰富。
早膳过后,雾气完全散去,阳光洒满海面。
殷离主动收拾碗筷,哼着小曲,动作轻快。小昭要帮忙,她却摆摆手:“小昭姐姐你去忙你的,这些我来就好!我现在浑身是劲儿,不做点事反倒难受!”
周芷若站在船头,看着殷离忙碌的背影,忽然轻声对身边的南宫宸说:“殷姑娘……很纯粹。”
“嗯。”南宫宸望向海面,“所以更该给她一个真正的新生。”
周芷若心中一动,看向南宫宸的侧脸。阳光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那双深邃的眸子中,仿佛映着整片大海。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他收留的每一个人,治愈的每一颗心,给予的每一次机会,都不是偶然。这个男人心中有着一个宏大的图景,而她们,都是这幅图景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殷离的新生,不过是这幅画卷中,又一道明亮而温暖的色彩。
海风吹拂,船只继续航行。
前方,是更广阔的天地,和更多等待书写的故事。
而船上的人们,无论出身何处,无论过往如何,此刻都在这艘船上,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行。
这就是他们的新生,也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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