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尘埃尚未落定，楚天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他的世界，缩小到只剩下手中这柄古剑。
他能“听”到雪无情的声音，不再是记忆的回响，而是直接烙印在神魂深处的意念。他能“感受”到她的情绪，那份被背叛的愤怒、守护的执念、以及化为剑体后与天地法则共鸣的冰冷意志。
“她”在低语，在咆哮，在与他一同呼吸。
楚天缓缓睁开眼，眸中不再是单纯的清明，而是多了一抹亘古不化的寒霜。他试着握紧焚心剑，剑身没有丝毫重量，仿佛本就是他肢体的延伸。意念所至，剑尖便自动指向幽冥深渊的方向，那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废墟与黑暗，锁定在某个不可名状的所在。
“道心种魔……”楚天喃喃自语。
这并非贬义。他与焚心剑，与雪无情的残魂，已经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他的道心，是土壤；雪无情的执念，是种子；而焚心剑，则是催生这一切的法则。从此，他既是楚天，亦是雪无情，更是这柄承载了无尽恨意与力量的绝世凶兵。
他不再是单纯的复仇者。
他就是复仇本身。
“走。”
楚天没有再多言。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奔雷，直冲向祭坛废墟的更深处。那里，有一条被幽冥鬼气腐蚀出的、通往地底深渊的裂隙。裂隙中，黑雾翻滚，怨气冲天，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
他一脚踏入。
“嗤——！”
浓郁的幽冥鬼气瞬间包裹了他，如同跗骨之蛆，试图侵蚀他的神魂，冻结他的灵力。寻常修士在此，恐怕瞬间就会沦为鬼奴。
但对如今的楚天而言，这不过是家常便饭。
他心念一动。
“冬，凝。”
一股无形的、绝对零度的意志从他身上扩散开来。周遭的鬼气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发出凄厉的尖啸，迅速消融、退散。他脚下的地面，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走在深渊的裂隙中，如同闲庭信步。焚心剑在他手中微微嗡鸣，与深渊底部的某种存在，产生着微妙的共鸣。
他要去见一见，那个躲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的幽冥主宰。
……
与此同时，幽冥深渊的中层区域，一座由无数白骨堆砌而成的宫殿内。
一道模糊的、由黑雾与怨气构成的身影，正盘坐在一张由婴孩头骨拼凑的王座上。他手中，正把玩着一件物品。
那是一块破碎的、散发着柔和春光的玉佩。
“呵呵呵……”身影发出了愉悦的笑声，声音如同无数毒蛇在嘶嘶作响，“楚天……雪无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一个觉醒了双生血脉，一个的残魂与凶剑合一……这份大礼，我可要好好收下。”
他站起身，黑雾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抓向宫殿的穹顶。
“是时候，给这场盛宴，添上最浓重的一笔了。”
……
楚天一路深入，沿途遇到的幽冥爪牙，无一能阻挡他分毫。他的剑，不再需要任何技巧，仅仅是意念的延伸，便能将对手连同其怨念，一同冻结、粉碎。
很快，他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里是一片无垠的灰色平原，平原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无比的祭坛。祭坛之上，没有神像，没有经文，只有一个由纯粹黑雾构成的、缓缓旋转的漩涡。
漩涡的中心，是一双蕴含着无尽贪婪与恶意的眼睛。
那便是幽冥深渊的意志集合体，一个没有固定形态，却支配着这片死地的存在。
“又一个有趣的灵魂来了。”那双眼睛的主人，用一种愉悦的语调在楚天脑海中响起，“焚心剑……雪无情的残魂……不错的养料。小子，跪下，臣服于我，我可以让你成为这片深渊的王。”
楚天立于平原之上，神色冷漠，仿佛没有听到。
“或者，”那声音变得残忍，“我可以让你亲眼看着，你珍视的那些女孩，一个个在你的面前，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包括你那个已经死了的，雪无情。”
“嗡——！”
楚天手中的焚心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嗡鸣！一股滔天的杀意与冰寒，瞬间席卷了整个灰色平原！
“你敢！”楚天的声音，与雪无情残魂的意志合二为一，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你若动她们分毫，我必将你连同这整个幽冥深渊，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哦？”那主宰似乎被激怒了，“好大的口气。凭你？一个刚刚与剑融合的菜鸟？”
话音未落，整个灰色平原开始剧烈震动！
无数由黑雾与怨气构成的士兵，从平原的每一寸土地下涌出！他们形态各异，有的是持刀的士兵，有的是扭曲的鬼将，数量之多，遮天蔽日，汇成一股黑色的洪流，朝着楚天汹涌扑来！
这是一场真正的、以无穷无尽为名的战争！
“来得好！”楚天眼中战意升腾。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净化”与“吞噬”双血脉，在雪无情“冬”之法则的引导下，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运转！
他没有催动焚心剑去斩杀，而是将自身化作了一个奇点。
“以我之血，燃我之魂，引动冬之律令，冻结此界时空！”
轰——！
以楚天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冰蓝色的法则涟漪扩散开来！
这不是物理上的冰冻，而是时间与空间的凝固！
冲在最前方的无数幽冥士兵，动作戛然而止，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们脸上的狞笑、挥舞的兵器，都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随后，楚天动了。
他一步踏出，身形在凝固的时空中留下一连串的残影。他的剑，不再是斩杀，而是“点”。
每一点，都精准地落在一名士兵的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点微光闪过。
那些被点中的士兵，连同他们身上的幽冥气息，都在瞬间被“净化”与“吞噬”。他们的存在，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楚天行走在凝固的时空之中，如同一位巡视领地的君王，随手抹去那些碍眼的尘埃。
“不可能！这是法则层面的力量！你怎会拥有！”那主宰在祭坛漩涡中发出惊恐的咆哮。
“因为，我就是法则。”楚天冷冷地回应。
他每净化一名士兵，自身与焚心剑、与雪无情的联系就加深一分。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这片灰色平原的中心，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才是“道心种魔”的真正力量。不是被魔所控，而是化身为魔，以无上意志，裁定世间万物。
灰色平原上，黑色的洪流被楚天一人，从内部开始，寸寸瓦解。
那幽冥主宰终于感到了恐惧。它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敌人，对方的攻击，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终结”它的存在本身。
“不！我不能输！我是幽冥！我是深渊！”它疯狂地咆哮，将整个深渊的力量都汇聚起来，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黑色光柱，轰向楚天！
这是它最强的攻击，足以毁灭一方世界的力量！
楚天抬头，看着那道毁灭光柱，神色依旧平静。
他缓缓举起焚心剑，剑尖遥指光柱。
“雪葬，最终章。”
他轻声说道，仿佛在念诵一句诗。
刹那间，他身后，仿佛出现了一座由冰雪与剑意构成的、屹立于九天之上的巍峨神国！
他整个人，与焚心剑，与雪无情，与这片被他冻结的天地，彻底融为了一体。
他不再是楚天。
他就是雪葬。
一剑挥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那道足以毁灭世界的黑色光柱，在靠近楚天的刹那，便如同遇到了光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湮灭了。消散了。不存在了。
整个幽冥深渊，陷入了一片死寂。
楚天站在原地，气息平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缓缓放下剑，目光重新投向那座由黑雾构成的祭坛。
“现在，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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