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视网膜上的红色警告在疯狂跳动。
“正在进行中的劳动监察突击检查期间,前东家hR系统后台执行紧急覆写指令。三百二十七条涉及周末加班的审批记录被物理粉碎。操作终端Ip定位:行政总监私人笔记本电脑。”
林夏盯着这行字,嘴角并没有意料中的冷笑,反而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是要把黑锅甩给“系统故障”,或者干脆即使被发现也要说是“误操作”。
一旦数据彻底消失,这就是死无对证。
“顾沉舟,”林夏没有回头,手指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笃笃声,“别去举报。举报流程太慢,等立案调查,硬盘早被他们消磁换新的了。”
顾沉舟正端着咖啡,闻言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闪过一丝了然:“你是想……”
“给市人社局写一封《关于完善电子考勤证据保全机制的公民建议书》。”林夏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重点阐述‘企业端由于技术老旧容易导致数据误删’的痛点,然后,把你刚做好的那个‘数据恢复与痕迹追踪技术方案’作为附件贴上去。记得强调,这套方案能在一小时内还原所有被粉碎的考勤日志。”
顾沉舟笑了。
这招够损。
不是举报你删库,而是热心地提供一把能挖出尸体的铲子。
只要监管部门采纳了这个“技术建议”,前东家那边的任何“误操作”解释,都会变成呈堂证供。
邮件发出的第三小时,回执弹窗亮起:文件已被列为“重点参考”。
与此同时,前东家行政总监的办公室里大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因为系统显示,就在刚刚,那些本来已经“消失”的数据,像幽灵一样被某种外部技术强制回滚,重新浮现在了监察大队的取证平板上。
但这还不够。
“火既然点起来了,就别让它只在一家烧。”林夏转向阿哲。
阿哲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噼里啪啦地敲着代码。
他策划的“你被删过记录吗”极简网页刚刚上线。
页面干净得令人发指,只有一个搜索框:输入公司名称和任职时间。
后台数据库直接挂钩了全国各地劳动仲裁文书公开网。
没有广告,没有煽情文案,只有冰冷的数据反馈:“该企业曾有7次被监察部门标记为‘考勤数据异常’的记录。”
“访问量怎么样?”林夏问。
“服务器快炸了。”阿哲抓起一瓶快乐水灌了一口,打了个嗝,“七十二小时,一千三百万独立Ip。甚至没怎么做推广,全是社畜在群里口口相传。就在刚才,三百多家企业的官网挂出了‘严正声明’,说我们要搞数据勒索。他们越急,查的人越多。”
舆论场上的硝烟味还没散,另一条战线传来了消息。
顾沉舟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张邀请函:“市总工会发来的。邀请我们参与《科技企业心理健康管理指引》的草案制定。他们点名要李曼。”
这是官方递来的橄榄枝,也是一场鸿门宴。
三天后的研讨会上,李曼穿着一件最普通的米色针织衫,坐在长桌末尾。
对面是几家头部大厂的人力资源副总裁,一个个西装革履,神情倨傲。
“心理健康确实重要,但也不能矫枉过正。”一位秃顶的高管敲着桌子,语气不耐,“现在的年轻人本来就脆弱,如果在制度上过度保护情绪,企业的执行力怎么保障?组织效率受损,最后倒霉的还是员工自己。”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附和声。
李曼没有争辩。她只是默默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一段经过变声处理的音频流淌出来,背景音里有键盘的敲击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我没想哭……真的……我就是想把这个项目做完……但我感觉心脏在跳,像要跳出来……我不敢去医院,请假全勤奖就没了……我不想死在工位上,但我房贷还没还完……”
声音断断续续,最后变成了极力压抑的呜咽。
那是“沉默陪伴”直播间里,一个凌晨三点还在加班的女孩的真实独白。
那几位高管的表情僵住了。
有人端起茶杯掩饰尴尬,有人低下头避开视线。
整整八分钟,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天会后,李曼在洗手间门口被两个人拦住了。
是刚才反对最激烈的两名hR。
他们没了会场上的气势,甚至显得有些狼狈。
“李老师,”其中一个四下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那个‘情绪代偿’的操作手册,能不能……私发我们一份?说实话,我们也快撑不住了,上面压指标,下面骂我们是狗,我也想找个出口。”
李曼看着对方充满血丝的眼睛,点了点头。
这一仗,不仅撕开了资本的伪装,也打穿了执行者的心理防线。
回到工作室时,天已经黑透了。
前台堆着几个快递。
陈导正蹲在地上拆其中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信封。
“哗啦”一声,一张Sd卡掉在桌上,还有一张折得皱皱巴巴的字条。
陈导捡起字条念道:“他们在销毁纸质档案,这是最后一份。”
插上读卡器,屏幕上跳出几百张扫描图片。
全是张某所在部门近三年的纸质考勤本,每一页的右下角,都有主管那龙飞凤舞的亲笔签名。
这东西,比任何电子数据都要致命。
林夏看着屏幕,深吸了一口气:“封存原件。阿哲,发公告。”
“发什么?”
“告诉所有人:我们不再需要偷拍,也不需要窃听了。”林夏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因为真相,正被他们自己人塞进快递柜里。”
话音刚落,门口的感应铃又响了。
这一次,是一个没有任何署名的黑色包裹。
快递单的寄件人一栏,只写着一行潦草的小字:“一个还不敢辞职的人。”
这是第七个匿名包裹。
林夏走到储物架前,看着那堆还没来得及拆封的盒子。
这里面可能藏着账本,可能藏着录音,也可能只是一张写满委屈的便签。
“陈导,”林夏突然转身,目光锁定了门口上方的监控探头,“把刚才这个包裹投递时段的监控调出来。”
“怎么了?有问题?”陈导一愣。
“不是有问题。”林夏走到显示器前,盯着那段正在缓冲的进度条,眼神幽深,“我是想看看,这只不敢露面的‘鼹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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