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这座城市尚未完全苏醒，只有环卫工人的扫帚声划破寂静。
但在云科智联几位核心高管的家中，一阵突如其来的嗡嗡声打破了卧室的安宁。
那是笔记本电脑散热风扇极速运转的轰鸣。
根本不需要人为操作，散落在书房、床头柜甚至公文包里的设备同时亮起。
没有开机动画，没有密码输入界面，屏幕在一阵刺眼的蓝光闪烁后，直接弹出了一个占据全屏的窗口。
背景图不是系统默认的风景，而是一张张高清照片——正是这台电脑主人此刻在公司工位的实拍图。
照片角度刁钻，像是有人站在他们身后俯拍，连键盘缝隙里的饼干渣都清晰可见。
几行黑体字如同浮在水面的油污，逐行显现：
“你签署过多少份非自愿离职协议？”
“你知道她们后来去哪了吗？”
高管们惊慌失措地去按电源键，甚至有人试图扣下电池，但屏幕像是被焊死了一样，无论怎么敲击键盘，画面岿然不动。
界面中央只有一个灰色的按钮，上面刻着两个字：
“承认。”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某位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副总裁，手指颤抖着悬在触摸板上方。
十分钟的僵持后，理智告诉他这只是黑客恶作剧，但生理上的恐惧让他觉得如果不点下去，下一秒屏幕上就会出现更私密的东西。
咔哒。
按钮被按下的瞬间，窗口消失，一段视频开始自动播放。
那是昨天被清洗的墙体涂鸦全过程，灰色的油漆一层层覆盖掉红色的控诉，直到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块斑驳的墙皮残影上，字幕缓缓打出：“有些东西，擦不掉。”
视频结束，系统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自动截图，上传。
同一时刻，数公里外的“反击者联盟”基地里，阿哲打了个哈欠，随手把一块口香糖扔进嘴里。
他面前的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正在疯狂刷屏。
“‘设备告解墙’上线三小时，这就热闹起来了。”阿哲指着那不断跳动的数字，“有人想查自己的电脑干不干净，有人想查隔壁工位的电脑是不是‘内鬼’。”
公众互动页面简单粗暴：输入设备品牌型号或mAc地址，就能查询该设备是否参与过针对员工的监控或打压行动。
数据库早就接入了之前捕获的硬件指纹。
“看这个，”阿哲敲了敲回车，调出一条高亮记录，“一台macbook pro，十分钟前在望京某豪宅区上线查询。匹配结果显示：‘这台机器曾在2023年11月17日尝试入侵反击者联盟系统’。”
页面右下角的计数器疯狂滚动：已标记涉事设备3127台，其中127台归属于几家知名大厂的It安全部。
微博热搜榜上，《你的办公设备正在作证》的话题像坐了火箭一样冲到了第三。
“舆论场只是前菜。”顾沉舟手里捏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传真，纸张还带着余温，“证监会那边的反馈来了。ESG专项核查程序启动。”
他将那份联合了十一名经济学者的《数字时代职场压迫指数白皮书》扔在桌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三家国资背景的基金十分钟前宣布减持云科股票。理由找得很得体：治理结构透明度不足。翻译成人话就是：这公司管理层这种搞法，迟早要把底裤都赔进去，我们不陪玩了。”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李曼突然把手机免提打开，放在了桌子中央。
电话那头是嘈杂的医院背景音，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却在努力维持镇定：“医生出了报告，说是‘组织性恐惧状态’，符合职业创伤医学认证……谢谢你们，真的。要是没有那一百个人的实名见证，医院根本不敢开这个证明。”
李曼眼眶微红，但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坚硬。
她面前的电脑上展示着一份已发送邮件的截图——收件人是云科智联全体董事，抄送所有独立董事。
附件里，是一百名“心理币”用户手持身份证的视频声明，每个人只说了一句话：“我虽不在你公司，但我听见了。”
“就在刚才，”李曼深吸一口气，“一名独立董事的助理联系我，说由于‘个人健康原因’，该董事已向董事会提交辞呈并提前离场。其实原话是：这脏水太深，他那点退休金不想用来交罚款。”
包围圈正在收紧，空气里弥漫着决战前的焦灼。
林夏一直没说话。她坐在角落里，盯着那台作为诱饵的服务器。
视野中，系统那淡蓝色的提示框再次浮现：
【目标设备：戴尔 Latitude 7420】
【当前状态：尝试运行‘深度清理工具’】
【真实操作：正在静默上传本地索引】
那台试图抹除痕迹的戴尔笔记本，此刻正像一个勤劳的搬运工，把它主人近三年来的所有秘密打包搬运到林夏的硬盘里。
未发出的邮件草稿、私人笔记、还有那些见不得光的会议纪要备份。
“来了。”林夏瞳孔微微收缩。
一个名为《关于林夏个人黑料搜集进度汇报》的文档赫然在列。
文档属性显示，最后一次修改是在昨天深夜，署名是前东家的公关总监——那个曾在媒体面前大谈“企业狼性文化”的男人。
林夏点开文档。
里面的内容精彩纷呈，从她大学时期的挂科记录，到之前每一次项目复盘时的激烈言辞，甚至包括几张断章取义的监控截图，都被精心编排成了“情绪不稳定”、“职场霸凌下属”的证据链。
“这把刀磨得挺快。”林夏冷笑一声，手指在触摸板上轻快地滑动。
她没有删除，也没有保存，而是直接选择了“转发”。
收件人一栏，被她填入了一个特殊的邮件组地址——那是云科智联的全员邮件列表。
从保洁阿姨到董事长，每个人都在这个列表里。
邮件主题栏，她特意留了白。
这种没有主题的邮件，往往最能勾起人的窥探欲。
发送时间设定：明日早八点。
那是大厂最繁忙的早高峰，是所有员工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牛马”生活的第一分钟。
“明天早上，让他们一起读读这位总监的大作。”林夏轻声说着，合上了刚才一直用来监控数据的笔记本，但并没有完全切断电源。
她转过身，重新调出了系统后台的一个隐蔽监控面板，那上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光标在闪烁，似乎在等待着某种更深层的信号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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