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淡蓝色的字符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冷。
【目标设备登录活跃度+78%，预计晨会前开启率92%。】
这不仅仅是一个数字，更是无数个正处于焦虑中的大厂员工，即将在早高峰地铁、拥挤的电梯间，或是刚刚擦拭过的工位上，被迫卷入一场风暴的倒计时。
林夏没有去拿放在手边的凉咖啡，而是按下了通话键。
听筒那头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陈导的声音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背景音里是设备调试的电流声。
“协议启动吗？”陈导问得干脆。
“启动‘静默录像协议’。”林夏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时间，“只用那些离职时签署了授权协议的前员工设备，切记，画面不储存，只做动态捕捉。我要知道那封邮件弹出来的一瞬间，那些办公区里到底是死寂，还是炸锅。”
这是一场心理博弈。
前员工留下的私人ipad、忘记带走的智能相框，甚至是某些未被清理干净的测试机，此刻都成了“反击者联盟”散落在敌营内部的眼睛。
与此同时，隔壁工位的键盘敲击声如暴雨般密集。
阿哲嘴里叼着根已经没味道的棒棒糖，眼底虽然挂着黑眼圈，精神却亢奋得像只刚打了鸡血的猫。
“‘设备告解墙’4.0版本已上线，加了个好玩的功能。”阿哲头也不回，手指在回车键上重重一敲，“‘转发溯源’。只要有人把那个‘告解’链接分享出去，页面就会自动抓取传播路径。现在整个云科大厦的热力图红得像猴屁股，嘴上说着不管是不是谣言，手指头转发得比谁都快。”
屏幕上的热力图正在疯狂扩散，那是职场人的另一种“投票”。
阿哲顺手把刚写好的短评挂到了置顶位置——《你转发的不是新闻，是共谋证据》。
几分钟后，某高校社会学系的官方账号点赞转发，评论区里瞬间涌入了几百条关于“数字全景监狱”的讨论。
早晨六点，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顾沉舟放在桌上的保密手机震动了。
他接起电话，神色平静地听了几秒，然后挂断，转身在白板上的“股价”一栏画了个红色的叉。
“停牌了。”顾沉舟把手里那份厚达两百页的《数字时代职场压迫指数白皮书》扔给身后的助手，“证监会那边的反馈比预想的快。交易所给的理由是‘存在未披露重大事项’，说得真含蓄。”
就在十分钟前，这本白皮书连同那份附带的数据包，已经摆在了三家顶级信用评级机构分析师的案头。
数据包里最触目惊心的，不是财务造假，而是高达17万次的内部通讯系统关键词拦截记录。
其中，“维权”、“仲裁”和“自杀”这三个词，在过去三年里被屏蔽的频率高居榜首。
标普的反应最直接，官网刚刚更新了评级展望：负面。
理由一栏赫然写着：极高的ESG治理风险。
但这还不够。对手的反扑总是从阴沟里开始的。
李曼盯着监控屏，眉头紧锁。
系统警报声从两分钟前就开始尖叫，显示有一批匿名账户正在试图批量购买“心理币”平台的身份认证服务。
“想搞反串黑？”李曼冷笑一声，这套路太熟了。
对方企图伪造那一百名证人的声明，把受害者包装成收钱办事的职业闹事者。
她没有立刻封杀，而是开启了“情绪指纹验证”。
这一刻，那些藏在屏幕后的水军露出了马脚——真实的受害者在打字时会有犹豫、有修改、有长久的停顿，而这些账号的输入频率匀速得像机器，语气词的使用更是充满了廉价的煽动性。
十七个伪装账号，在三分钟内被精准锁定。
李曼反手将这些账号的登录Ip和操作日志打包，直接挂在了官网首页，标题只有四个字：拙劣的表演。
舆论的风向瞬间从质疑转向了对“企业雇佣水军洗地”的愤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当时针指向九点十七分，林夏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阿哲手里举着平板电脑，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脸上带着一种名为“大仇得报”的快意。
“看这个。”
平板屏幕上是一段略显模糊的视频截图，显然是来自某个会议室角落的隐蔽摄像头。
画面里，云科智联的那个能容纳五十人的紧急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时间是8:03。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坐在主位的cEo。
而那位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掌舵人，此刻正面对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脸色铁青。
屏幕上的内容清晰可辨——outlook界面，一封没有主题的邮件正处于打开状态。
那是前公关总监为了抹黑林夏而精心炮制的“黑料文档”，此刻却像一颗回旋镖，精准地扎在了公司最高层的眉心。
最讽刺的是，全场几十号高管，没有人敢去碰电脑，仿佛那是什么剧毒的放射源。
林夏看着那张截图，紧绷了一整夜的肩膀终于松弛了几分，嘴角微微上扬，划出一个锋利的弧度。
“他们没敢删。”
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
如果第一时间全员撤回，反而坐实了这份文档的杀伤力，承认了内部管理的混乱。
留着它，虽然恶心，却还能勉强维持一种“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虚假体面。
就在这时，林夏眼前的虚空中，那个熟悉的系统提示框再次悄然浮现，这一次，字迹鲜红如血：
【对方核心诉求：封锁信息流——判定结果：失败。】
【当前局势评价：信用崩塌前兆。】
林夏并没有因为这一时的胜利而关闭系统。
相反，她的目光越过阿哲，重新落回了那台一直在后台静默运行的服务器上。
既然对方没有在大规模爆发的第一时间选择技术性删除，那就意味着服务器端的日志里，一定留下了比这封邮件更有趣的操作痕迹。
她坐直了身体，手指轻轻搭上键盘，输入了一行早已准备好的指令，调取范围锁定在昨天那个特殊的发送时间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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