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宸的时空网格图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将散乱的信息碎片吸附、归类,逐渐显露出隐藏在混乱时间线下的脉络。调查工作围绕着网格上标注出的三个关键方向——“肝素来源”、“停电间隙”、“连帽衫任务”——紧锣密鼓地展开,会议室里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紧张而充满期待。
首先取得突破的是“肝素来源”这条线。
苏晓雯带着排查结果,快步走进会议室,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明亮。“陈队,林宸,有进展了。”她将一叠打印资料放在桌上,“我们全面排查了刘景元的社会关系、工作往来,以及其直系亲属的医疗记录。发现了一个关键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刘景元的母亲,三年前因血栓性疾病长期住院治疗,当时的主治医生姓王,就在市第一医院。而刘母在去世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在家进行抗凝治疗,使用的正是肝素钠注射液!”苏晓雯语气肯定,“虽然刘母去世后,按规定剩余药物应该回收或处理,但我们询问了当时负责的社区护士和刘家的老邻居,得到一个模糊的信息——刘景元在处理母亲遗物时,似乎保留了一些他认为是‘纪念品’的东西,其中可能就包括一些未使用完的药品。”
这个信息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迷雾!凶手使用的肝素,来源很可能就是死者刘景元自己家中!这极大地缩小了嫌疑人的范围——必须是能够接触到刘景元家中私人物品,并且知道他母亲病史和可能存有肝素的人!
“能接触到刘景元家,知道他家旧事,还可能知道他存放母亲遗物习惯的人……”张猛摸着下巴,眼神锐利起来,“范围可就小多了。亲戚?非常熟悉的朋友?或者……和他有特殊关系的人?”
林宸在白板“肝素来源”旁边,迅速写下了“死者家中自存,熟人作案可能性极高”的推断。这条线索,像一把钥匙,正在打开通往凶手身份的大门。
与此同时,赵思妍那边对“陌生mAc地址”和“异常数据流”的追踪也取得了技术层面的进展。虽然那个mAc地址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难以追溯到具体设备,但她通过对数据上传行为的深度解析,发现其利用了一个近年来才被发现的、针对特定品牌智能家居设备的底层协议漏洞,可以进行隐秘的系统时间修改。
“具备利用这种漏洞能力的人,绝非普通网民。”赵思妍总结道,“需要对智能家居系统、网络协议有相当深入的了解,甚至是相关领域的从业者或资深爱好者。”
“熟人,懂网络技术,可能具备一定医学常识……”陈建国沉吟着,勾勒着凶手的模糊画像。
就在这时,张猛那边关于“停电间隙”的调查也有了回音。他挂断电话,表情有些复杂地走回来。
“头儿,林宸,电力公司那边确认了,星光苑小区那晚的计划性停电,是提前三天就在小区公告栏、物业微信群通知过的。原因是更换老化的区域变压器,停电范围包括三号楼所在的整个片区,时间就是20:45到21:00,总共十五分钟。”
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中,又让人有些失望。停电是公开信息,并非凶手刻意制造,似乎降低了停电事件本身的神秘性。
但林宸却敏锐地抓住了另一个点:“提前三天通知……那么,凶手也完全有可能提前知道会停电。他甚至可以将这公开的停电事件,纳入他的计划之中。”
他走到白板前,在“停电(20:45-21:00)”的标记旁画了一个圈,并与“陌生mAc地址接入(约20:00-21:00)”和“异常数据上传(21:15)”连接起来。
“大家看这个时间序列。”林宸用笔尖引导着众人的视线,“陌生设备大约在20:00接入网络,开始准备工作。但在20:45,停电了,网络中断,他的操作被迫停止。直到21:00恢复供电,网络重新连通。他在21:15完成了数据上传,篡改了智能音箱的时间。”
“这能说明什么?”张猛问道。
“这说明,凶手对这次停电是知情的,并且他的整个远程操作流程,被这次计划内的停电精确地分割成了两段。”林宸分析道,“那么,在停电的那十五分钟里,这个理论上正在远程操作设备的‘凶手’,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
这是一个全新的、极具启发性的问题!
如果凶手是独自远程操作,那么在停电的十五分钟里,他只能等待,这期间他的位置信息是不确定的。
但是,如果……凶手当时就在现场附近,甚至,他利用了这停电的、监控可能失效(虽然小区公共区域监控有备用电源,但凶手未必清楚)、网络中断的十五分钟,做了些什么呢?
“会不会……”苏晓雯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那个连帽衫男子,其实就是凶手本人?他先在远处远程操作,然后在停电期间,利用这短暂的混乱靠近甚至进入现场,进行一些必须亲手完成的步骤,比如……调整空调?或者处理掉注射器?然后在21:00供电恢复后,他可能离开了现场附近,再次远程完成最后的时间篡改?而监控在21:50拍到的他,是他第二次返回,进行最后的确认和布置?”
这个猜想将“远程黑客”和“连帽衫男子”的身份合二为一,使得整个行动链条更加紧凑和合理。
“有这种可能。”林宸表示赞同,但随即又提出疑问,“但如果连帽衫就是凶手本人,他为何要冒险两次出现在现场附近?尤其是第二次在监控下露面,风险很大。除非,他有不得不再次返回的理由,或者,他有着极强的自信,认为自己的伪装不会被识破。”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沉思。凶手的行动模式似乎有多种可能,每一种都有其逻辑,但也都有其难以解释的环节。
“无论如何,‘肝素来源’这条线给我们指明了方向。”陈建国一锤定音,“晓雯,立刻重点排查所有与刘景元关系密切,且具备网络技术背景,或者能接触到相关知识的熟人!范围包括他的同学、同事、前同事、合作伙伴,甚至是关系密切的邻居!”
“张猛,你继续深挖连帽衫男子的踪迹,扩大搜索范围,尤其是要查找在停电时间段(20:45-21:00)内,案发现场周边有没有出现任何可疑人员或车辆!同时,核实小区所有公共监控在停电期间是否正常工作。”
“思妍,继续从技术层面施压,尝试能不能从那个漏洞或者数据流中,找到更多能指向具体工具或攻击来源的线索。”
“林宸,”陈建国最后看向他,“你继续完善你的时空网格,整合所有新线索,寻找我们可能忽略的细节和关联。”
任务明确,众人再次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林宸回到白板前,默默添加上新的信息:“肝素可能来源于死者家中”、“凶手熟知停电计划”、“连帽衫可能与远程操作者是否为同一人待定”。
他的目光在“停电间隙”和“连帽衫第二次出现(21:50)”之间来回移动。凶手的行动如同在下一盘复杂的棋,每一步都看似随意,实则暗藏玄机。他利用公开的停电,利用死者家中的存货,利用技术漏洞……他将一切可用的资源都化为了他棋局上的棋子。
但是,再完美的棋手,也可能会因为过于追求精巧而留下破绽。
林宸的笔,缓缓地在“19:30 争吵”这个节点上画了一个圈。争吵的对象是谁?这或许是所有事件的起点,也是揭开凶手面纱最直接的那把钥匙。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苏晓雯的电话:“晓雯,在排查刘景元社会关系时,重点询问一下,最近是否有人和他发生过比较激烈的矛盾,尤其是在案发前几天。另外,查一下他最近的通话记录和社交软件聊天记录,看看七点半左右,他到底在和谁联系。”
听筒里传来苏晓雯干脆的回应:“明白,已经在做这方面的工作了,有消息立刻同步。”
挂断电话,林宸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白板上。他知道,随着调查的深入,凶手的身影正在这时空的网格中逐渐变得清晰。也许下一个线索,就能将他从时间的阴影里,彻底揪到阳光之下。
而此刻,隐藏在暗处的凶手,是否也正紧张地关注着警方的动向?他那精心编织的时间谎言,还能维持多久?故事的张力,在看似平静的调查进程中,悄然累积,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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