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羽珩的军靴碾过医疗点门口的消毒垫，蓝色的消毒水泡沫在鞋底绽开又破灭，留下淡淡的药味。
走廊里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墙面上贴着的“伤口处理流程图”边角卷起，被穿堂风掀起细微的“哗哗”声。
他抬手按了按腰间的应急灯——那是出门前王叔塞给他的，老人家布满老茧的手攥着他的手腕，反复叮嘱“医疗点电路老，别嫌沉”，此刻金属外壳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倒让他纷乱的心绪定了几分。
“307病房在三楼尽头，江医生刚出来，说御杰醒了，脾气臭得很。”走廊拐角的护士站里，安安正低头核对着药品清单，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清脆，“林浩哥和苏晴姐在二楼药房帮忙配驱虫药，林野哥刚才还来问了三趟，说你再不来他就要闯进病房了。”
洛羽珩笑了笑，指尖在栏杆上轻轻敲了敲：“他就是急脾气。小花呢？没跟着闹？”
“小花在一楼大厅帮着给伤者递水呢，张叔看着她呢。”安安抬起头，马尾辫随着动作晃了晃，眼里带着点担忧，“御杰哥的伤口……真没事吗？江医生刚才出来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死不了。”洛羽珩重复着那句御杰常说的话，语气却不自觉放软，“江梓豪那是职业习惯，看谁都像快不行了。”话虽如此，脚步却下意识加快，军靴踩在楼梯台阶上发出“噔噔”的声响，在空旷的楼道里荡出回音。
三楼的走廊比楼下更安静，只有最尽头的病房亮着灯。洛羽珩在307门口站定，门板上贴着的“隔离观察”标签边角已经卷了毛，他能听见里面传来轻轻的布料摩擦声，像有人在调整姿势。
【系统“傲娇模式”突然弹窗，机械音带着点刻意的拖腔：【临时任务触发：偷偷观察御杰30秒。】
【任务细节：保持5米以上距离，不得发出声响，禁止被目标察觉。】
【任务奖励：余禹杰隐藏信息（独家限定款）。】
【失败惩罚：未来1小时说话自带哭腔（强制音效，无法屏蔽）。】
洛羽珩的呼吸顿了顿，指尖轻轻抵住门板，将缝隙推得更大些。
病房里的百叶窗只拉了一半，夕阳的金辉从叶片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斑，像被打碎的金条。御杰坐在床沿，背对着门口，身形比平时显得单薄些。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锁骨处淡淡的淤青——那是昨天为了推开扑向小花的吸血虫，被墙角的铁架撞出来的。左手小臂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绷带边缘渗出一圈浅粉色的药渍，显然刚才换药时牵扯到了伤口。
他正低着头，用没受伤的右手笨拙地系着病号服的扣子。指尖划过布料的动作有些僵硬，好几次都错开了扣眼，手腕转动时，洛羽珩看见他手背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碘伏，像颗颗细碎的琥珀。
【观察倒计时：25秒。】
洛羽珩的目光落在他后颈那道淡褐色的疤痕上。那是去年在城西罐头厂，他们遭遇变异犬围攻时留下的。当时小花被吓得僵在原地，御杰扑过去把人护在怀里，犬齿撕开皮肉的声音隔着三米都听得见，他却咬着牙没哼一声，直到把最后一只变异犬解决，才一头栽倒在血泊里。那时江梓豪缝合伤口时还骂他“命硬得像块铁板”，只有洛羽珩看见他夜里疼得攥紧床单，指节泛白。
御杰似乎觉得领口太松，微微侧过身想把扣子系得紧些，动作牵扯到左臂的伤口，他猛地吸了口气，左手绷带瞬间绷紧，指节处的布料被攥出深深的褶皱。洛羽珩下意识想推门进去，脚尖刚动，就听见系统的警告音：【警告：距离过近，目标即将察觉！】
他慌忙收住脚，后背贴在冰凉的墙壁上，心脏在胸腔里“咚咚”乱跳。
【观察倒计时：10秒。】
御杰放下了系扣子的手，转而用右手轻轻按在左臂的绷带上，指腹小心翼翼地避开渗血的地方。夕阳的光落在他苍白的侧脸上，把他眼下的青黑勾勒得格外清晰——这家伙昨晚肯定没合眼，说不定又在琢磨怎么找出吸血虫的源头。洛羽珩忽然想起出发前林野说的话，“御杰哥凌晨还在翻基地的旧地图，说要查虫群的迁徙路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观察倒计时：3秒。】
就在这时，御杰突然抬起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看向门口：“谁在那里？”
洛羽珩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额头差点撞在门框上。
【系统提示：观察失败！惩罚生效倒计时：59分59秒……】
“有事？”御杰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尾音却微微发紧。洛羽珩顺着声音看过去，正撞见他耳根泛起的淡粉色，像被夕阳染上去的。
“没、没事……”洛羽珩的声音刚出口就僵住了——那声音软得发飘，带着点没忍住的颤音，活像被欺负得快哭了，正是系统惩罚的效果。他懊恼地抿紧嘴，却控制不住喉咙里的酸胀感，只能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盯着墙壁上的输液管，“就、就是看看你伤怎么样了……江医生说你醒了……”
御杰的眉峰动了动，视线落在他发红的眼角（其实是刚才净化异能透支的后遗症），耳根的粉色又深了些：“死不了。”他顿了顿，忽然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像是在掩饰什么，“平民区都处理完了？”
“嗯，”洛羽珩点头，努力让语气正常些，却还是带着点颤音，“用消毒水泼退了虫群，张叔和小花都没事。林浩带着人在收尾，苏晴姐在给伤者发驱虫剂，说是王叔找仓库翻出来的老存货，效果还不错。”
御杰“唔”了一声，目光扫过他沾着泥土的裤脚和袖口的划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你受伤了？”
“没有！”洛羽珩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胳膊，那是刚才被虫群扑到时蹭到的擦伤，“就是蹭了点灰，不碍事。”他怕御杰追问，赶紧转移话题，“江医生说你伤口有点发炎，让你少动气。”
御杰没接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左手，指尖轻轻敲在床沿上，发出“笃笃”的轻响。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卷着落叶划过玻璃，发出“沙沙”的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御杰身上的药膏薄荷味，竟不觉得刺鼻，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心感。
洛羽珩的目光落在他缠着绷带的左手上，忽然想起刚才系统惩罚时的软音，脸颊有点发烫。他正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野的大嗓门撞开了半掩的房门：“洛哥！你可算来了！安安说你到三楼了，再不来我就要……”话音在看到御杰的瞬间卡住，他挠了挠头，“御杰哥，你醒了啊。”
御杰抬眼瞥了他一下，没说话。
林野也不在意，凑到洛羽珩身边压低声音：“王叔刚才对讲机里说，东边仓库发现了个超大的虫巢，密密麻麻的全是吸血虫，正往生活区爬呢。苏晴姐让你赶紧过去指挥，她和林浩哥先带了队人去堵了。”
洛羽珩心里一沉：“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刚才，巡逻队的人被咬了十几个，现在正往医疗点送呢。”林野的声音带着急意，“江医生说那虫巢可能是源头，烧了它说不定能止住蔓延。”
“我这就去。”洛羽珩转身想走，手腕却被拽住了。
御杰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左手绷带因为动作绷紧，淡粉色的药渍又深了些。“我跟你去。”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里带着熟悉的执拗。
“你疯了？”洛羽珩想也没想就拒绝，挣开他的手时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御杰闷哼一声，脸色更白了些，“江梓豪说你伤口再裂就麻烦了！这里需要人盯着，万一虫群蔓延到医疗点……”
“这里有安安和江医生。”御杰打断他，伸手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外套，“我知道吸血虫的习性，烧巢需要时机，你们把握不好。”
“御杰哥，你就别添乱了！”林野也急了，“你这胳膊动都动不了，去了也是拖累。”
御杰没理他，固执地把外套往身上套，左手抬到一半就疼得停住，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洛羽珩看着他较劲的样子，忽然想起系统任务失败时没来得及细看的奖励，心里一动——余禹杰，怕黑，小时候被关过小黑屋。
他下意识看向窗外，夕阳已经沉得只剩一点边，天边的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正迅速压过来。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医疗点这老电路，停电是迟早的事。
“你留下。”洛羽珩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仓库那边我和林野去，你在医疗点盯着。”他顿了顿，放缓了语气，“刚才安安说备用发电机有点问题，今晚可能停电，你在方便盯着修。江梓豪一个人忙不过来，伤员还在往这儿送，总不能让小花一个小姑娘守着大厅。”
御杰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抓着外套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他抬头看向洛羽珩，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像是想反驳，最终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重新坐回床边，别过脸看向窗外。
洛羽珩松了口气，转身对林野说：“通知苏晴，让她带一队人守住仓库西侧，别让虫群绕去生活区。林浩带人防东侧，我和王叔的消防队从正面突，烧巢的东西准备够了吗？”
“王叔说早就备着汽油和燃烧瓶呢，就等你下令。”林野点头，又看了眼御杰，压低声音，“那他……”
“没事。”洛羽珩最后看了一眼御杰的背影，他正望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左手无意识地攥着床单，“照顾好自己。”
走出病房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像是有人调整了坐姿。走廊里已经乱了起来，抬着伤员的担架匆匆跑过，护士们推着药品车穿梭，安安的声音在人群中格外清晰：“这边！又来三个伤员，江医生在手术室！”
洛羽珩加快脚步，军靴踩在台阶上的声音急促而坚定。林野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仓库的地形和虫群的规模，他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307病房的方向。
百叶窗的缝隙里，最后一点夕阳的光也灭了。
医疗点的电路果然在他走出大门的瞬间跳了闸，应急灯“啪”地亮起，惨白的光线下，307病房的窗户陷入一片昏暗。洛羽珩的心揪了一下，攥紧了腰间的应急灯——希望那老家伙别硬撑着，真把自己锁在黑暗里。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尖锐地划破黄昏的寂静。生活区的方向已经能看到零星的火把，像被风吹动的星火。洛羽珩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除了消毒水味，还多了丝若有若无的腥甜——那是吸血虫分泌的粘液味道，比平民区浓郁十倍不止。
虫群的蔓延速度，比他们预想的要快得多。而医疗点那扇紧闭的病房门后，藏着的脆弱与固执，或许才是这场暗战里，最需要小心守护的东西。他抬头看了眼越来越暗的天空，雨点已经开始落下，砸在脸上冰凉刺骨。
“走！”洛羽珩握紧了应急灯，“烧了那虫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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