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的光雾仿佛凝固了。
噬天帝那模糊的留影静立着，唯有周身流转的暗金符文表明他仍在“注视”着眼前的继承者。李无劫能感觉到，先祖的意念正在酝酿着什么——那将是颠覆一切的真相核心。
“你问如何击败它。”噬天帝的声音直接响起，不再是缥缈的意念流，而是清晰如金石交击的话语，每一个字都砸在祭坛古老的石面上，激起微弱的回响，“那便须先明白，它究竟是什么，又‘寄生’于何处。”
他虚化的手臂抬起，周围的光雾应声而动，凝聚成三幅悬浮的画面。
第一幅画面：一颗缓慢搏动的、由无数暗金色锁链缠绕而成的“心脏”。那心脏庞大如星辰，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引动着画面中万千世界的灵气潮汐与法则波动。锁链上铭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那些符文李无劫有些熟悉——正是天劫雷霆中、天道赐福里、乃至因果之箭上蕴含的规则纹路。
“此物，伪天道之核心，”噬天帝一字一顿，“吾等称其为——‘天道之心’。它并非自然孕育，而是‘万界归一联盟’以原初纪元崩碎后的世界残骸、陨落生灵的未散执念、以及被扭曲的‘秩序’、‘忠诚’、‘牺牲’等概念法则，强行熔铸而成的‘规则聚合体’。”
李无劫瞳孔微缩：“它是……人造物？”
“正是。”噬天帝的虚影指向那些锁链，“这些‘天道锁链’，便是它控制此方纪元的手段。它们扎根于每一个大世界的本源，监控灵气流转，干预文明进程，筛选‘变数’，并在必要时——发动‘纪元轮回’，将一切推倒重来。”
第二幅画面变化：那暗金心脏所在的空间背景显现出来。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废墟——破碎的星辰悬浮在凝固的时空乱流中，宏伟宫殿的残垣断壁绵延亿万丈，无数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古老尸骸沉默地漂浮着，有的形如真龙，有的状若魔神，有的则是完全无法理解的几何构造体。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极致的死寂与荒凉，唯有那颗暗金心脏在缓慢搏动，如同这片死亡国度的唯一主宰。
“此地，”噬天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便是‘太初神界’。”
李无劫呼吸一滞。飞升终极、万界顶点、仙帝战场……关于太初神界的传说在诸天万界有无数版本，却无人能说清其真实面貌。
“不过，并非你们想象中的神界。”噬天帝的意念中流露出讥诮，“所谓‘太初神界’，实则是原初纪元最终决战的‘主战场’，亦是‘万界归一联盟’制造‘天道之心’的‘工厂遗址’。那些尸骸，有联盟的战死者，更有我辈反抗军陨落的同胞。”
他顿了顿，光雾演化出的画面拉近，显露出废墟深处一些隐约的、巨大而精密的金属构造残骸，其风格与当前纪元任何炼器术都迥然不同，透着冰冷的技术感。
“联盟在此建立了最初的能量熔炉与规则编织器，将战场残留的一切‘资源’回收利用，锻造出这颗控制纪元的心脏。完成后，它们封闭了此地，将其设置为只有达到‘仙帝境’、被系统判定为‘可纳入高层监控序列’者，方能‘飞升’抵达的‘终极监控区’。”
李无劫突然开口：“所以，那些所谓的‘飞升神界’的仙帝……”
“一部分被同化，成了天道之心的次级节点，协助管理纪元；一部分试图反抗，化作了你看到的尸骸之一；还有极少数……”噬天帝的虚影微微波动，“或许仍在废墟的某个角落挣扎，或已找到了暂时规避监控的方法，在暗中积蓄力量。但无论如何，只要天道之心仍在跳动，他们的挣扎终有极限。”
第三幅画面亮起：这一次，展现的是天道之心的内部结构——一个极其复杂的、多层嵌套的能量与法则网络。最外层是防御与攻击系统（天罚、因果武器），中层是监控与调节系统（天命、气运操控），而最核心处，则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细小齿轮状符文构成的“指令核心”。
“此核心，便是关键。”噬天帝的“目光”如炬，“它承载着‘万界归一联盟’设定的基础运行逻辑，是整个伪天道的‘大脑’与‘动力源’。只要摧毁它，外层的所有锁链、权能都将崩解，此纪元将暂时脱离掌控。”
“暂时？”李无劫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不错。”噬天帝颔首，“天道之心是工具，制造它的‘联盟’才是主人。工具被毁，主人必会察觉。从察觉，到做出反应，再到可能重新投放力量或直接干预……这中间的时间差，便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在这段宝贵的时间内，你们必须完成两件事：第一，在此纪元内快速建立新的、不被‘联盟’预设规则束缚的秩序，点燃文明自由演化的火种；第二，竭尽所能提升实力，收集一切可能对抗‘联盟’的知识与力量，为可能到来的真正战争做准备。”
李无劫沉默片刻，道：“先祖，您刚才说‘你们’。”
噬天帝的虚影似乎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自然不只是你一人。打破轮回，非一人之力可成。你已集结了同道，未来更需团结一切可团结的‘火种’。你的神朝，你的道侣，你沿途遇到的每一个不愿屈从的魂灵……皆是此战之力。”
他指向第三幅画面中那个旋转的“指令核心”：“摧毁此物，常规力量几乎无效。它被层层规则保护，能自我修复，更能调用整个纪元的力量反噬攻击者。唯有一种力量，能从根本上瓦解它——”
李无劫福至心灵，体内噬天神脉轰然鸣响：“吞噬？”
“是，亦不是。”噬天帝道，“单纯的吞噬，会被其反噬同化。需以‘噬天’之能，侵入其核心，解析其运转密码，从最底层的规则层面进行‘覆盖’、‘篡改’乃至‘逆向吞噬’。这要求你不仅要有足够的力量，更要对天道规则有极深的领悟，且自身之道，必须足够‘坚定’、‘纯粹’，不被其内含的混乱执念污染。”
他凝视着李无劫：“这，便是为何你必须前往太初神界。唯有近距离接触天道之心，在对抗中不断吞噬、学习、适应，你才能找到那个‘覆盖’它的机会。这也将是此纪元诞生以来，最危险、最疯狂的一次赌博。”
祭坛上的气氛凝重如铁。光雾演化出的三幅画面缓缓消散，只留下那颗暗金心脏的虚影在两人之间明灭。
“所以，最终的任务明了了。”李无劫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出鞘的神剑，“前往太初神界废墟，找到并摧毁天道之心的指令核心，打破纪元轮回，为此界争取自由发展的时间，并准备应对‘联盟’可能到来的反扑。”
“正是。”噬天帝的虚影变得更加透明，声音却依旧清晰有力，“这条路，九死一生。甚至可能十死无生。你现在退出，凭借已得传承与力量，足以在此纪元内成就至尊，享无尽寿元。你，可愿继续前行？”
李无劫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过身，目光仿佛穿透了寂灭星渊的壁垒，看到了无劫神朝的气运金龙，看到了冰棺中沉睡的苏月凝，看到了火灵儿、夜琉璃、云梦瑶期盼的眼神，看到了王磐和无数追随者坚定的面容。
然后，他转回身，对着即将消散的先祖留影，深深一躬。
这一躬，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郑重。
当他直起身时，脸上已无半分犹疑，唯有钢铁般的决绝。
“先祖，”他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足以撼动星辰的力量，“我李无劫一路走来，非为苟活，非为称尊。若不知此真相，或可浑噩求存。既已知晓，身负‘噬天’之责，眼见纪元如牢，众生如畜……此身此道，岂能龟缩？”
他踏前一步，周身气息轰然升腾，与祭坛残留的太古道韵产生强烈共鸣。
“这太初神界，我去定了。那天道之心，我吞定了。这纪元枷锁，我砸定了。”
噬天帝的留影静静“注视”着他，许久，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欣慰的释然。
“好……好！不愧是我‘噬’之一脉的传承者！”
话音落下，整座祭坛骤然爆发出吞没一切的璀璨光芒！那光芒的核心，正是噬天帝即将彻底消散的留影。
“那么，便接受吾最后的赠予吧。带着这份力量与知识，去开创……属于你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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