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者号撕裂超空间航道，舷窗外翻涌的量子泡沫渐次平息。新航图在艾拉的操控下铺展于全息星图，目的地“哀歌星系”被猩红的标记笼罩，如同滴落的血珠。
“根据守望者提供的坐标，目标位于哀歌星系第三行星的同步轨道上。”艾拉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但深空探测器传回的图像…”她顿了顿，调出一段模糊的影像——漆黑星环上镶嵌着无数齿轮与管道组成的巨型结构，宛如机械巨兽的肋骨。
苏晴擦拭着脉冲步枪的枪管：“星联科技的造物？”
“不。”林默凝视影像，胸口的星核碎片隐隐发烫，“这东西…在呼吸。”
影像中，星环的齿轮正以违背物理规律的角度缓缓咬合，金属接缝处渗出幽蓝的冷却液，在真空中凝结成霜花。更诡异的是，环体表面浮动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其排列方式竟与星核碎片的纹路高度相似。
“机械教派的‘赎罪之环’。”卡尔突然开口，这位壮硕的轮机长罕见地褪去粗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旧历禁忌档案中记载的邪物…据说它能将活体意识锻造成机械奴隶。”
小雅抱着数据板凑近观察：“我解析了符文能量场…它在吸收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就像植物光合作用！”
“所以它是活的？”苏晴挑眉。
“更准确地说，是‘共生体’。”林默的指尖划过星图，哀歌星系的布局在脑海中重构，“第三行星地表覆盖着星骸矿脉——一种富含暗物质的特殊矿石。赎罪之环在开采它，同时…也在喂养某种东西。”
话音未落，舰体猛然倾斜！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从引擎室传来。
“警告！引力阱捕获！”艾拉的尖叫被爆炸声淹没。全息星图上，探索者号被无形的巨手攥住，正拖向那片机械星环！
探索者号的外壁装甲在摩擦中迸溅火花。透过舷窗，赎罪之环的细节令人窒息——它由数万节脊椎骨般的金属椎节串联而成，每节椎骨都延伸出带倒刺的机械触须，末端吸附着破碎的星舰残骸。那些残骸早已被改造成扭曲的雕塑：战列舰的舰桥被嫁接上教堂彩窗，巡洋舰的引擎喷口化作管风琴音栓。
“它在把我们当原料！”卡尔狂吼着拍打失控的舵轮，“动力炉被引力扭曲了！”
“弃舰！”林默按下紧急按钮，救生舱如雨点般弹出。
混乱中，小雅突然跪倒在地，数据板脱手飞出。她的瞳孔扩散，嘴角淌下银色涎液：“它在唱歌…用所有死者的声带…”
“精神污染！”苏晴一把抱起小雅，却发现她的体温正急剧下降。
林默冲向舰桥主控台，将星核碎片狠狠插入接口！淡金色纹路顺着电路蔓延，强行稳定住即将崩溃的引力锚。探索者号在距星环千米处堪堪悬停，但代价是星核碎片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它在抵抗我…”林默咳出一口血，淡金血液滴落处，地板竟被蚀出星图状孔洞。
“林哥！”苏晴拖着小雅冲来，“小雅被侵蚀了！她的精神力在流向星环！”
林默看向舷窗外——赎罪之环的中枢位置，悬浮着一尊高达千米的机械圣像。圣像的面容由无数人类面孔拼贴而成，左眼是星联科技的圆环标志，右眼则是机械教派的齿轮徽记。此刻，圣像的右眼正对准探索者号，瞳孔处的红光如扫描仪般扫过舰体。
“那才是核心…”林默突然醒悟，“星核碎片在和它共鸣！”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圣像的嘴唇缓缓开合，合成音如同千百人合唱：
【皈依者，献上你的碎片…换取永恒秩序】
赎罪之环的触须骤然暴长！数十根带倒钩的金属鞭抽向救生舱，将铝制外壳撕成碎片。幸存的船员在真空中徒劳挣扎，面罩后的眼睛写满恐惧。
“开火！”苏晴的双脉冲手枪喷出火舌，光束在触须上烧出焦痕，却无法阻止其再生。
林默突然做出惊人举动——他扯开衣襟，将裂开的星核碎片按在小雅眉心！
“你疯了？！”苏晴的惊呼被淹没。
淡金色光芒如洪流般涌入小雅体内！她苍白的脸颊瞬间涨红，银色涎液逆转为鲜红血液。更骇人的是，她背后浮现出虚幻的羽翼——那是由数据流与星芒编织的生命之翼！
“这是…星核的守护形态？！”艾拉在避难所惊呼。
小雅悬浮而起，双眸化作纯净的金色。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舷窗上。赎罪之环的触须如遭雷击，在距离舰体十米处集体僵直！
“它在害怕这个…”林默喃喃自语。
圣像的右眼突然爆裂！机械教派的徽记化作铁水淌落，露出内部精密的神经导管。导管另一端连接着星环核心，此刻正疯狂抽取着小雅溢出的精神力！
“它在窃取星核权限！”林默猛地将苏晴推向逃生舱，“带她走！我去毁掉核心！”
“那你呢？！”苏晴死死拽住他的胳膊。
林默掰开她的手指，目光扫过舷窗外一张张冻结在恐惧中的船员面孔：“记住守望者的话——有些门，只能一个人进。”
林默的救生舱如流星般射向赎罪之环。在进入环体范围的刹那，无数机械触须将他团团缠住。触须的倒刺扎入太空服，注入冰凉的神经毒素，他的四肢瞬间麻痹。
“投降吧…零件。”圣像的合成音直接在脑中响起，“你的碎片将完善我的荣光…”
林默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他看到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回：星陨之墟的末日大火、苏晴在枪林弹雨中为他挡下致命一击、小雅在医疗舱为他输血到昏迷…
“还不够…”他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星核之力再度燃烧！淡金纹路顺血管逆流而上，竟在麻痹状态下强行驱动右手！
离子手枪在掌心浮现，枪口抵住缠在胸前的触须。
“砰！”
荧绿浆液喷溅，触须应声断裂。林默借着反冲力挣脱束缚，如困兽般冲向星环中枢。
赎罪之环的内部是噩梦般的景象。齿轮森林中悬挂着数千个透明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浸泡着融合机械与血肉的怪物——飞行员的胸腔里装着陀螺仪，工程师的头颅被替换成逻辑处理器。最深处，圣像的基座赫然矗立在巨大熔炉之上，炉心翻滚着暗红色岩浆，岩浆中沉浮着数以万计的星核碎片！
“原来如此…”林默的血液凝固了，“它在收集碎片…企图篡夺世界树的权柄！”
圣像的右眼位置，机械教派的徽记已完全剥离，露出内部跳动的晶体心脏。心脏表面刻满与星核碎片同源的符文，此刻正贪婪吮吸着熔炉中的碎片能量。
“你来得正好。”圣像的声音首次带上情绪波动，“我等这颗‘钥匙’太久了…”
它猛然抬起机械臂，掌心裂开黑洞般的吸盘——那是由压缩空间构成的奇点！
林默急速后撤，离子手枪的充能声在金属廊道中回响。他知道常规武器无效，必须直击核心！
“那就试试这个！”他扯下颈部的身份牌——那是星陨之墟幸存者联盟的徽章，背面刻着初代守护者的遗言：【以心为鞘，以念为刃】
林默将徽章按在胸口星核碎片上。双重碎片的共鸣引发链式反应，淡金光芒如超新星爆发！他的身体在强光中分解重组，化作纯粹的能量体——这正是星核守护者的终极形态！
“破！”
能量化的拳头贯穿圣像胸膛，精准轰击在晶体心脏上！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圣像的动作戛然而止，拼贴而成的面容如瓷器般龟裂。熔炉中的岩浆瞬间冷却，万千星核碎片如倦鸟归林，纷纷挣脱束缚飞向林默！
“不…不可能…”圣像的电子音开始失真，“机械之神…不会失败…”
林默的手掌按在晶体心脏表面。无数记忆洪流涌入脑海：机械教派如何篡改星联科技的蓝图，如何在遗忘之地建造赎罪之环，如何将活人锻造成零件…最后定格在一个画面——
戴着主教冠冕的老人站在星环顶端，手中捧着一块残缺的星核碎片，对信徒们微笑：“当七块碎片归一，机械之神将从虚数之海归来…”
“原来你也是棋子…”林默的意识在信息风暴中沉浮，“真正的敌人…在虚数之海…”
强光吞噬了一切。
当救援艇找到林默时，他正漂浮在赎罪之环的废墟中。星核碎片已回归原位，表面裂纹被暗红血丝填补——那是机械教派灌输的污染能量。
“林哥！”苏晴的医疗艇第一个靠来。
林默试图起身，却发现双腿被暗红晶体寄生。那些晶体正顺着血管向上蔓延，所过之处肌肉组织金属化。
“别动！”苏晴的医疗刀精准剜除晶体，淡绿药液喷洒处，血肉逐渐复原，“是机械蠕虫…它们在吃你的星核能量！”
小雅的精神力屏障隔绝了残余污染。勘探艇载着众人脱离轨道，回望那片正在解体的星环——赎罪之环的齿轮如落叶纷飞，机械圣像的残骸坠入大气层，在红光中焚毁。
“我们得处理碎片上的污染。”艾拉检测着星核碎片，“这些暗红血丝会扭曲它的能量属性。”
“不用了。”林默摊开手掌，星核碎片上的血丝正被金色脉络取代，“污染成了养料。”
众人这才发现，碎片表面的裂纹中，竟生长出细小的金色根须，如同树苗扎根土壤。
“它在进化…”小雅的眼中闪过异彩，“星核在适应新的威胁！”
探索者号返航途中，通讯官突然收到加密信号。信号源来自哀歌星系第三行星——那片覆盖星骸矿脉的死星。
“内容是…地图？”卡尔皱眉看着解码后的图像。
地图上标注着星骸矿脉深处的建筑群，其结构与赎罪之环如出一辙，但规模小得多。建筑群中央矗立着石碑，碑文只有一行：
【当齿轮停转，祂将睁眼】
“机械教派的主巢…”林默的指尖抚过石碑拓本，“他们还有据点。”
苏晴将脉冲步枪重重顿在桌上：“那就端了它。”
“不急。”林默看向舷窗外旋转的星云，“在离开前，我们需要确认一件事。”
他调出圣像最后传递的记忆画面——虚数之海的混沌图景中，隐约可见漂浮的巨城轮廓。
“真正的战场…在那里。”
深夜的舰桥，林默独自立于观星台。星核碎片在掌心安静搏动，金色根须已蔓延至手腕。
“你感应到了吗？”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默转身，看到苏晴抱着双枪倚在门边。她的作战服沾满机油，显然刚检修完武器。
“机械之神苏醒的征兆。”林默轻抚碎片，“祂的触须…已经伸向现实宇宙了。”
苏晴走到他身旁，两人并肩望向舷窗外的星河。
“还记得在星陨之墟吗？”她突然问，“你说守护者的职责是点燃篝火，而非建造堡垒。”
“记得。”
“现在，火苗快灭了。”她的声音低沉如夜风，“但你看——”
她指向星图一角。在赎罪之环的废墟坐标上，一点金芒正如烛火般摇曳。那是小雅用精神力标记的星核碎片新生信号。
林默的嘴角扬起弧度。他握紧星核碎片，金色根须顺手臂攀援而上，在肩头开出一朵金属花朵。
“那就让火烧得更旺些。”
探索者号的引擎再度点亮，航向标直指虚数之海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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