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本不小。
可一下子涌进沈洵老两口、沈放、沈容、沈霜、沈鼎并几个旧仆,顿时显得满满当当,乱糟糟一团。
荀玥又要安排茶水歇处,又要张罗晚食,难免忙乱。
“大嫂莫急。”沈章上前,温言道,“都是自家人,不拘那些虚礼。”
她回头看了一眼,赵绡已指挥着赵家子,帮着沈放安置行李,疏通道路,又让两个机灵男子去厨下帮忙。
片刻间便将纷乱的场面理顺了大半。
荀玥松了口气,这才有空细细打量风尘仆仆的沈章,眼眶微红: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姑母和鋆郎时常念叨你们。”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动静。
是沈箐和沈鋆下值归来了。
沈箐一身翰林供奉的常服。
两人进门,目光瞬间锁定院中的沈章。
“阿母……大兄。”沈章向前一步,声音有些哽。
“章儿,我的章儿……”沈箐快步上前,一把将女儿紧紧搂入怀中,手臂用力得微微发颤,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叹息。
沈鋆也红着眼圈上前,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又看向祖父祖母三叔父和妹妹们,喉头滚动。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紧紧相拥的体温和肩头轻微的颤抖,诉说着分离的牵挂与重逢的狂喜。
良久,沈箐才松开沈章,仔细端详她的面容,指尖拂过她鬓边乱发,声音低哑:
“瘦了,也……更沉静了。”
她转向堂上父母,急步上前,撩袍便要下拜:“不孝子拜见阿父、阿母……”
沈洵一把托住,老眼湿润:“自家人,不拘这些虚礼。”
沈徽被沈容搀着,看着满堂儿孙,尤其是一别数年的女儿,眼中热泪无声滚落。
沈箐见状,心中酸楚更甚,母子三人连同沈容、沈霜,围在祖母身边,一时悲欣交集,低低的啜泣与安慰声在暮色渐浓的小院里萦绕。
等到情绪稍平,晚食也备得差不多了。
荀玥和帮忙的赵家子们已将简单的晚食备好。
虽只是家常菜蔬,却因人多,也摆了好几桌,热气腾腾。
沈箐擦了擦眼角,恢复了一贯的端凝,目光扫过院中众人,在赵绡身上略停,颔首致意:
“赵贤侄,一路辛苦了。”
又对赵家子等人微微点头,算是见过。
众人这才依序落座。
饭毕,赵绡再次告辞,听着暮鼓声将磬,坊门就要落钥,沈章未再强留,亲自送至坊门口,郑重道谢。
赵绡只摇摇头,翻身上马,身影没入长安的夜色。
回到院中,仆役们收拾洒扫,
沈箐对沈章使了个眼色:
“章儿,随我来。”
房里并未燃起商讨大事的凝重烛火。
沈箐只是拉着沈章在临窗的榻上坐下,又唤沈容过来,母子三人挤在一处。
没有问云川的赋税增减,没有问吏部的考评风波,更没有问朝堂的暗流涌动。
沈箐的问题细碎得像秋日的雨丝,轻轻落下:
“路上走了将将两个月,餐风宿露的,身子可还受得住?夜里驿馆的铺盖潮不潮?”
“容儿方才说你路上有些咳嗽,如今可大好了?夜里睡得可还安稳?”
“我瞧赵绡那几个孩子,眼神清正,举止也有章法,想来是成长了不少,这一路跟着,帮你解决了不少麻烦吧?她们自己可还习惯?”
沈章一句句答着,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软。
这些琐碎的关切,比任何犀利的询问更能卸去她心防。
她不再是大周朝的前云川县令,只是归家的女儿,在母亲面前细数路途见闻,
抱怨某处驿站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又夸赞另一处山泉清冽甘甜。
沈容依偎在沈箐另一侧,见阿母眉间仍有挥之不去的忧色,便捡些云川的趣事来说。
她说起沈霜制药时被奇怪的药材染了一手洗不掉的绿,活像山里的精怪。
说起沈鼎头一次见夷人跳月,看得目瞪口呆,差点摔个跟头。
又说苏秀如何跟一个狡猾的商户讨价还价,最后反用一堆云川山货换了人家压箱底的波斯毯子……
她讲得活灵活现,连说带比划,逗得沈箐终于舒眉展眼,轻笑出声来,指尖点着沈容的额头:
“你呀,出去三年,性子倒是热闹了些,这般促狭。”
笑过之后,那笑意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她将两个女儿的手拢在自己掌心,细细摩挲着那上面略微粗糙的痕迹,眼中是说不尽的心疼与骄傲。
夜渐深,烛花噼啪。
沈章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连日紧绷的神经在母亲身边松弛下来,倦意涌上。
沈容也揉着眼睛,却还腻着不走。
沈箐见状,心中柔软一片,柔声道:“都累了吧?今夜就歇在我屋里。”
沈章和沈容眼睛一亮,两人立刻点头,全无平日持重的模样。
沈箐亲自起身,为两个女儿准备盥洗的热水。
铜盆中的温水漾着柔光,她拧了帕子,先替沈章擦脸,动作轻柔,仿佛她还是那个玩得一脸泥泞回家的小小孩童。
沈章闭上眼,温热的水汽和母亲指尖的温度,熨帖着她疲惫的肌肤,也熨帖着她漂泊许久的心。
轮到沈容,她眯着眼享受,嘴里还嘟囔着:“阿母的手最软了……”
梳洗罢,母子三人挤在沈箐床榻上。
沈容睡在最里头,额头贴着沈箐的肩膀,拱了拱,又吸了吸,很快便呼吸均匀。
沈章也躺在母亲身侧,鼻尖萦绕着令人安心的淡淡墨香和独属于母亲的熟悉气息。
窗外,长安街头隐约传来巡夜的金柝声。
沈箐躺在黑暗中,一左一右的臂膀和腰身腿脚皆被两个女儿霸住,动弹不得。
她反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手臂,柔声轻哄:
“睡吧,章儿。回家了,就好。”
沈章没有应声,只是往母亲肩头靠了靠,将自己全然埋入这份暌违已久的安宁与庇护之中。
所有的筹谋、所有的压力、所有未知的前路,在这此时都被隔绝在外。
她只是沈箐的女儿,在母亲身边,安心沉睡。
这一夜,没有梦境,只有黑甜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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