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的冬雪落得轻柔，像给沙藤障盖了层白绒毯，却掩不住底下流动的生机。古漠道的驿站已建成七座，每座驿站的屋顶都覆着焚天谷的琉璃瓦，在雪光中泛着暖光，定魂木的枝干撑着檐角，沙藤的藤蔓缠着廊柱，远远望去，像一串嵌在雪原上的绿宝石。
凌薇站在最北的“望沙驿”前，看着第一支南域商队踏雪而来。驼队的铃铛在风中叮当作响，骆驼背上驮着丝绸、茶叶和瓷器，领队的南域商人穿着锦袍，看到驿站的绿荫时，眼中满是惊叹：“真没想到黑风原竟有这样的地方！出发前还听人说这里黄沙漫天，如今看来，倒是比南域的冬景还雅致。”
“里面请。”凌薇笑着引路，驿站的火塘里燃着定魂木的枝干，暖意混着赤豆糕的甜香扑面而来。苍木宗的弟子正用醒木花煮茶，茶汤呈淡绿色，带着草木的清冽；焚天谷的阿火则给商人倒上三脉酒，酒液在琉璃盏里泛着三色光，看得南域商人啧啧称奇。
“这酒竟有三种滋味？”商人饮下一口，眼中闪过惊喜，“先是清冽如泉，再是温润如茶，最后竟有股暖意从丹田升起，妙哉！”
“这是用三脉的灵物酿的。”焚天谷主从内堂走出，手里拿着张地脉图，“望北城的藤脉、焚天谷的异火、苍木宗的定魂木，少了一样，都酿不出这滋味。就像这古漠道，少了北荒的沙藤障，少了南域的商队，也成不了气候。”
商人立刻明白了话中深意，从锦囊中取出一卷契约：“实不相瞒，南域的‘云水阁’早想与北荒通商，只是苦于古道难行。如今见了三脉的能耐，愿与诸位立约——我们提供南域的灵米、药材，换取北荒的赤豆、沙藤布，驿站的用度由云水阁承担一半，如何？”
凌薇接过契约，见上面写着“互通有无，共护古道”八个大字，笑着点头：“再加一条如何？南域的药农若愿来北荒，我们教他们在沙藤下种药材，收获的药材一半归他们，一半入药坊，给三域的百姓治病。”
“好！”商人抚掌大笑，“凌姑娘果然敞亮！我这就传讯回南域，让药农开春就来，正好赶上沙藤抽新芽。”
说话间，北荒的牧民赶着马车来到驿站，车上装着新织的沙藤布和赤豆粉。“这是绿风寨的新货！”牧民汉子掀开油布，沙藤布泛着淡淡的光泽，混着定魂木的纤维，摸起来厚实又柔软，“南域的客人看看，做袍子、铺炕都好，比皮毛还暖和！”
南域商人拿起一匹布，指尖拂过上面的藤纹：“这手艺比得上南域的云锦了！我全要了，运回去给夫人小姐们做冬衣，定能卖出好价钱。”
驿站里顿时热闹起来。望北城的百姓与南域商人讨价还价，苍木宗的弟子教药农辨认北荒的灵植，焚天谷的修士则用异火符给骆驼取暖，银甲卫们帮着卸货，孩子们围着骆驼嬉笑，驼铃的叮当声、议价的交谈声、火塘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跨越地域的歌谣。
凌薇走到驿站外，望着古漠道延伸的方向。雪地里的车辙印旁，沙藤的绿芽正顶破薄雪，定魂木的枝条上落着几只南域的灵鸟，显然是跟着商队飞来的。她忽然觉得，这古道从来都不只是商路，更是一条新的藤脉，将南域的温润、北荒的坚韧、西境的炽烈、望北城的柔和，都缠在了一起。
“在想什么？”夜宸走了过来，玄铁刀上的穗子沾着雪粒，却依旧鲜红。他手里拿着块南域的玉佩，上面刻着云水阁的阁徽，“商人说这是赠礼，能与我们的藤脉灵力相融。”
凌薇接过玉佩，玉佩温润，与掌心的净灵珠相触时，竟泛起淡淡的绿光。“我在想，明年春天该在古道旁种些什么。”她望着远处的雪原，“南域的茶树喜暖，或许可以种在驿站的暖棚里；北荒的沙藤能固沙，正好顺着古道往南延伸；再让苍木宗的定魂木护住道旁的崖壁，焚天谷的异火符给幼苗保温……”
夜宸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就像这三脉酒，少了哪一味都不成。将来的古道上，既有南域的茶香，又有北荒的豆甜，还有西境的酒香，才是真的圆满。”
暮色降临时，南域商队准备启程。牧民们给骆驼装上沙藤布和赤豆粉，望北城的百姓塞给商人一包刚烤好的芝麻饼，苍木宗的弟子送上醒木花做的书签，阿火则往商队的酒囊里添了些三脉酒，说是“路上暖身子”。
驼队出发时，雪又开始下了，却挡不住驿站的灯火。沙藤障的轮廓在雪中依旧清晰，像一条守护的臂弯，将驿站与古道拥在怀里。南域商人回头望去，只见望沙驿的灯光与三脉的光晕在雪地里交融，暖得让人心里发颤。
凌薇站在驿站的廊下，看着驼铃的微光消失在古道尽头。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明年会有更多的商队来，更多的药农来，更多的种子在这里扎根，就像沙藤的根须，会顺着古道的脉络，往南域延伸，往更远的地方蔓延。
雪越下越大，定魂木的枝叶上积了层薄雪，却依旧舒展。凌薇轻轻抚摸着廊柱上的沙藤，藤蔓的绒毛沾着雪粒，像缀满了细碎的星子。她忽然明白，所谓的共生，从来都不是固守一方的安稳，而是像这古漠道一样，敞开门扉，让不同的风、不同的人、不同的种子，都能在这片土地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结出属于彼此的果实。
古道的驼铃还在风中回响，而它串联起的，已不止是三脉的防线，更是三域百姓的烟火，是跨越风沙的情谊，是在这片曾荒芜的土地上，悄然生长的，名为“共荣”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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