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的消息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星辰,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息,尤其在陆寒洲那里,这涟漪直接升级为了十二级海啸,并以一种近乎偏执的、“军事化”的呵护方式,席卷了沈清辞生活的方方面面。
首先遭殃的是饮食。陆寒洲几乎在一夜之间,从对厨房敬而远之的特种兵,变身为狂热钻研营养学的“炊事班班长”。他搜罗了国内外不下十本权威孕期营养指南,结合顾延舟和产科专家的建议,制作了一张极其复杂的、按孕周细分的“营养素摄入作战地图”,贴在了厨房最显眼的位置。
于是,沈清辞的餐食变得无比精确而……缺乏惊喜。早餐雷打不动是精确计量了蛋白质、复合碳水、膳食纤维和特定维生素的定制燕麦粥或全麦三明治,配一杯温度永远控制在四十五度的鲜牛奶。午餐和晚餐的菜单提前一周拟定,确保食材多样性,但烹饪方式严格遵循“少油、少盐、无辛辣刺激、彻底煮熟”的原则。陆寒洲甚至买了一套实验室级别的厨房秤和温度计,对每份食材的重量和烹饪温度进行“数据化管控”。
“寒洲,今天的西兰花是不是比昨天少了三克?”沈清辞某次晚餐时,看着盘子里绿油油的蔬菜,忍不住调侃。
陆寒洲闻言,居然真的皱起眉头,拿起旁边的电子秤快速称了一下,严肃道:“准确来说,是少了二点七克。可能是水分蒸发,我下次注意控制烹饪时间和覆盖。”
沈清辞哭笑不得。她理解他的紧张和用心,但偶尔也会怀念起以前随意吃块小蛋糕或尝口辛辣食物的自在。一次,她趁陆寒洲在书房开视频会议,偷偷让佣人从外面买回来一小块黑森林蛋糕,刚满足地吃了两口,就被不知何时结束会议、幽灵般出现在餐厅门口的陆寒洲逮个正着。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那里,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混合着不赞同、担忧,还有一丝……委屈?
沈清辞举着叉子的手僵在半空,莫名觉得自己像个偷糖被抓的孩子,心虚感油然而生。“就……一小口。”她试图辩解。
陆寒洲叹了口气,走过来,抽走她手中的叉子,又拿过她面前的蛋糕盘(里面还剩一大半)。“咖啡因,高糖,反式脂肪酸潜在风险。”他列举着“罪状”,然后自己拿起叉子,将剩下的蛋糕几口吃完,认真道:“下次想吃,告诉我,我研究一下有没有孕期可用的健康替代食谱,或者至少控制分量。”
沈清辞看着他一本正经消灭“违禁品”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和心底涌起的暖流。
其次是安全防护。陆寒洲对别墅安保系统的升级达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除了原有的电子监控、红外感应和生物识别,他又增加了地面震动监测(防挖掘)、空气微粒分析(防生化)、以及一个连接到他和沈清辞贴身警报器的、覆盖整个生活区域的“异常声响与频率识别系统”。他甚至考虑过在庭院地下铺设感应网格,被沈清辞以“我们不是住在核弹发射井”为由坚决否决。
他严禁沈清辞独自驾驶,出行必定有他或至少两名他“审核”过的安保人员陪同。对于基金会的工作,他虽然没有强行阻止她去,但会严格审查她的日程,剔除任何他认为“环境复杂”、“人员冗杂”或“路途颠簸”的行程,并坚持在她办公室安装了同款空气质量和次声波监测设备。
最夸张的一次,沈清辞需要参加一个在市中心五星酒店举办的、非常重要的慈善晚宴。陆寒洲提前两天亲自去“勘察地形”,检查了宴会厅的消防通道、紧急电源、甚至吊灯螺丝的紧固度。晚宴当天,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以“家属”身份陪同,但沈清辞明显感觉到,他看似随意地站在她身侧,实际眼神如同雷达般扫视着全场,身体始终保持着一个可以瞬间将她护在身后的最佳角度。当一位热情的赞助商端着香槟想要与沈清辞碰杯时,陆寒洲不动声色地递过来一杯他自带的、贴着“特供”标签的温石榴汁,并“礼貌”而坚定地挡开了那杯香槟。
事后,沈清辞无奈道:“寒洲,那是李董,基金会的长期合作伙伴,不是刺客。”
陆寒洲面不改色:“酒精对胎儿发育有明确风险。任何潜在风险,必须排除。” 理直气壮得让沈清辞无言以对。
然后是情绪与健康监测。陆寒洲的手机里装了不下五个孕期健康管理App,同步着沈清辞的体重、血压(他买了一台医用级的上臂式血压计,每天早晚定时测量)、睡眠质量(通过智能手环)等数据。他还自学了简单的胎心监测,虽然离能听到胎心还有好几个月,但他已经对着教学视频,拿着多普勒胎心仪在沈清辞肚皮上(涂抹了过量耦合剂)练习了好几次,神情专注得如同在拆弹。
他严格控制沈清辞使用电子设备的时间,亲自为她筛选“情绪舒缓”音乐歌单(以古典乐和自然白噪音为主),并试图引导她进行“温和的孕期冥想”,虽然他自己盘腿坐在旁边、努力保持静止的样子,更像是在执行潜伏任务。
顾延舟定期来访进行心理支持时,听了沈清辞带着笑意的“控诉”,也忍不住莞尔。他对陆寒洲说:“陆先生,过度焦虑本身也会给孕妇带来压力。呵护很重要,但也要相信沈女士自身的调节能力和身体的自然过程。你们的‘灵魂烙印’现在多了一个小小的共鸣点,试着放松去感受,而不是把它当成一个需要最高级别安保的‘任务目标’。”
陆寒洲听了,沉默良久,点了点头。但“放松”对他而言,本身就是一个需要努力执行的“任务”。不过,他确实尝试做出调整。比如,不再严格禁止沈清辞偶尔“偷吃”一小口他眼中的“非健康食品”,而是改为共同研究更健康的自制版本;不再对她的每个行程如临大敌,而是改为加强随行人员的应急培训和她自身的安全意识提醒;胎心监测练习也不再那么频繁和严肃,有时会变成夫妻俩对着尚未隆起的小腹轻声说话、播放音乐的小小仪式。
这些变化细微,但沈清辞能感觉到。他的偏执和呵护依然存在,只是渐渐裹上了一层更柔软的、共同期待的色彩。
一天晚上,沈清辞因为孕期常见的腰背酸痛醒来,发现陆寒洲并未睡着,而是在昏暗的夜灯下,戴着老花镜(他坚决不承认需要,说是为了看细小印刷字),认真翻阅一本厚厚的《新生儿护理大全》,旁边还放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要点。
她轻轻靠过去,将头枕在他肩上。“看到哪里了?”
陆寒洲身体微微一僵,似乎怕惊扰她,随即放松下来,合上书,揉了揉眉心。“母乳喂养的注意事项。”他低声说,然后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近乎笨拙的温柔,“我在想……到时候,我能做些什么,才能既帮到你,又不添乱。”
沈清辞心中一软,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微隆的小腹上(孕肚已经开始显形)。“你只要像现在这样,在这里,就够了。”
掌心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如同小鱼吐泡般的触动传来。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他(她)动了?”陆寒洲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好像是……”沈清辞也感到新奇而激动。
那一瞬间,所有的偏执、焦虑、过度呵护,仿佛都融化了,只剩下纯粹的、与生命共鸣的喜悦与感动。陆寒洲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只有眼底映着夜灯的微光,亮得惊人。
孕期记事,充满了陆寒洲式令人扶额的过度呵护和温馨笑料,但也记录着一对历经风雨的爱人,如何以他们独特的方式,笨拙而坚定地,迎接和守护着属于他们的小小奇迹。这份极致的偏执,归根结底,是爱在最忐忑不安时刻,所能给出的、最真挚笨拙的表达。而沈清辞,在无奈与好笑之余,也深深珍惜着这份沉甸甸的、专属于她的安全感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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