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语速极快,表情严肃:“初步诊断是急性上消化道出血,已经引起了失血性休克,情况非常危险,必须马上做急诊胃镜止血。但是手术有风险,包括麻醉风险和术中再次大出血的风险,需要家属签字同意。”
岑青被带到护士站旁边一个临时的小桌子前。
医生把手术同意书和病危通知书推到她面前,指着需要签字的地方。
岑青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
当她看到关系一栏需要填写时,整个人愣住了。
伴侣?家属?
除了可能已经睡下的萧淼,他在京市,哪里还有任何亲属?现在叫萧淼过来,根本来不及。
她心一横,在关系栏里写下了“伴侣”两个字。
接下来,她一秒都不敢耽搁,拿着医生递过来的各种缴费单、检查单,在深夜的医院四处奔走,从收费处到药房,再到抢救室门口的护士站,确保治疗不会因为任何手续问题耽搁哪怕一秒钟。
萧景洵被紧急推入IcU,进行急诊胃镜手术。
办完所有紧急手续,岑青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回到等候区。
这是她感觉最无助的时刻。
她瘫坐在冰凉的长椅上,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前和脸颊,胸前羽绒服上那片血迹已经变成深褐色,手上也还沾着一点血渍,狼狈不堪。
她茫然地看着雪白的墙壁,整个人陷入混沌。
这一切是真的吗?晚上七点多的时候,他们还在餐厅的包厢里为了郭雄的事激烈争吵。
怎么到了凌晨一点,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他就躺进了IcU,生死未卜?
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她也顾不上去擦。
她觉得应该通知他真正的亲属。
可是,他母亲已经去世了,如今和父亲萧弘杉的关系似乎也依然紧张疏离。大哥萧泽那种单位,又远,一年也休不了一次假……她该打电话通知谁呢?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萧淼最合适。
她拿出手机,找到萧淼的号码拨过去。一遍,没人接。两遍,还是没人接。第三遍,依旧是漫长的等待音。
她想,淼淼可能已经睡老实了。
还有谁呢?他身边亲近的人,刘超?方阳?可他们都不是法律意义上的亲属,而且此刻应该也不在京市……通知他们,有什么用呢?
最后发现,能联系的,只有许浩。
挂了电话,岑青虚脱般地靠回椅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以前,她像他一样孤独,并不觉得这种感觉有多难受,以为人生本就如此。
可现在,她已经被满满的爱包围着,感受到了温暖和依靠。
那他呢?
他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或者……更加孤独?
岑青心里突然涌上一阵难过,眼泪越发汹涌地流下来,止也止不住。
是自己太自私了吗?
也许……也许应该告诉他安安的存在?
安安一天天长大,总有一天会追着她问,自己的爸爸是谁……
安安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不是吗?
人生有那么多的意外,就像今晚。
谁又能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
难道……真的要让他们父子这一辈子,都不得相见吗?
凌晨两点多的医院走廊,偶尔有护士悄无声息地快步走过,或是远处传来仪器单调的“滴滴”声。寂静得可怕。
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岑青有些迟钝地转过头,看到许浩急匆匆过来,提着个简单的行李袋,带着京市深秋夜里的寒气。
在看清岑青的时候,许浩脚步一顿,表情明显地慌了一下,似乎她狼狈的形容让他下意识往坏的方向猜测。
“姐?”许浩快步走到她跟前,目光先是在她衣服前襟那片暗红上扫过,又迅速移向她的脸,“洵总他……现在……怎么样了?”
岑青的视线缓缓从许浩脸上移开,重新落回那扇紧闭的门,又像是累极了,慢慢地垂下眼,盯着自己还沾着一点干涸血渍的手掌,嗓子哑得厉害,“还在……手术……”
沉默了半晌,许浩才重重叹了口气,“青姐,你先坐这儿休息。”他环顾了一下周围,有几个和岑青状态类似的家属,“这医院的床位肯定紧张,我先去想办法问问,看能不能联系到床位或者单间病房。”
岑青低低地“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许浩前脚刚走。那扇沉重的门再次被推开。
医生走出来,目光扫过等候区:“萧景洵的家属?”
岑青立刻站起来,因为起身太猛眼前黑了一瞬,她踉跄了一下扶住椅子背,“我在。”
医生看着她说:“别太紧张了,抢救很成功。你老公是急性糜烂性胃炎引起的活动性出血,失血量很大,所以出现了休克。不过我们已经把主要的出血点都止住了。”
听到这话,岑青眼眶一热。
只听医生继续说:“他身体素质还不错,对治疗的反应非常快,血压很快就回升到安全范围了。目前生命体征已经平稳。”
“谢谢……真的谢谢……”岑青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哽咽着道谢。
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直到此刻才敢真正落回实处。
“现在暂时送到急诊观察区再监护一晚,如果情况稳定,明天上午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医生交代后续,“你现在可以去办住院手续,也准备一些住院需要的生活用品,明天病人转到病房后就要用到了。”
说完,医生转身准备离开。
“医生!”岑青急忙追上去两步,“我……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医生停下脚步,“急诊观察区不允许家属陪护,这也是为了病人的安全和休息。你放心,你老公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不会有事的。你先去忙该忙的,自己也休息一下。”
直到医生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岑青才感到双腿发软。
她太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再去办手续。慢慢退后,重新坐回椅子上。
这一次,脊背终于敢稍稍放松,靠向椅背,浑身的肌肉都酸痛起来。
就在这时,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是婆婆发来的一条语音消息。
岑青点开,陈妈妈温柔的声音响起:“甜甜,怎么还没回家呀?还在陪客户吗?这都几点了。”
岑青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按住语音键回复:“没有,妈。是公司一个同事,喝酒喝得胃出血了,人在医院抢救。他在京市这边没什么亲戚朋友,我留下来帮着照应一下。”
很快,那边回复过来,语气很同情:“哎哟,这也太可怜了,多遭罪啊,还没亲人在跟前。”
岑青又问:“妈你怎么还没睡?哪里不舒服吗?”
隔了会儿,陈妈妈的语音才发过来,絮絮叨叨地讲了六十秒:“唉,上次我就肩膀脱了个臼,看把你们一个个紧张的。家里暖气实在太热了,我就是半夜渴醒了,起来喝口水,看你还没回来,心里不踏实问问。你陪着同事,晚上有地方休息吗?可不能就这么在医院硬熬一宿,得想办法睡一会儿。”
岑青微笑了下,回复道:“妈,你快睡吧,别担心我。我给他办完住院手续,在医院附近找个酒店睡一觉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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